第450章 劈坟
三月初六,春暖花开。
津阳城门外的高阳王府鼓乐声飞天,受元雍邀请而来的宗王元嘉、元澄、元羽、元勰、元怿跟商量好似的,车马一起到达,王府管事赶紧去通传,门吏与骑勇搬运礼物,刚搬完,元雍的笑声传来。
“哎呀哎呀,是我失礼,和尉尚书令说话说忘我了,快,诸位随我去酒园,我备了鹤觞酒,还有密法酿制的银光酒。”
鹤觞酒再好,这些宗王也喝腻了,反而稀罕各地世族祖传的酿酒手艺,老宗王元嘉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闻言立即露出馋相,说:“好的银光酒,不但漂漂有银光色泽,酒香中还要蕴含姜的辛味,桂的辣味,兼蜜甜与胆苦,我可要好好尝尝。”
酒园不远,尉窈在园门入口等着,和诸王相互见礼,元羽着急给尉窈使眼色,和她走在最后头,问她:“我昨晚做梦,你阿母把我的大黑宰了。”
尉窈故意两息思量,说:“梦嘛,有时候也准。”
“你你你……其实我是得了个消息,有人讨好高显,打算上书让高显运送兵资去葺波县大营。”
尉窈呼一口长气,知道此消息必是真的!什么运送兵资,分明是给高显一个立战功的机会,这种主意要真是寻常官员想出来的,倒没什么,万一是皇帝的主意呢?
那便表明她前段时间的计策没什么用,皇帝是一次次对高显失望了,然而失望不够大,仍要提拔对方!
尉窈:“山雨要来,静观其变吧。”
元羽笑:“你心里有数就行。”说完,他加快两步,和元雍几人说话去了。
元勰回头看她一眼,尉窈抓住这短暂时机,唤句“太师”,来他身边问:“按时间算,渤海公高猛快要回京了,陛下对高猛的官职应当有安排,只是已故平原公高肇的俩儿郎无爵,也无仕途经历,我打算让他们进尚书省历练,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太师是百官之首,无实际职掌,由于地位最尊,尉窈先征询元勰的意见,乍听正常,但是熟悉尉窈为人的官员对她此举肯定狐疑,因为尉窈是佞臣之首,只要皇帝信她,她就不用尊任何同僚!
元勰:“我也早惦记此事,便让府官卜了一卦,卦象说高猛在平城有一幼子,此事非同小可,我已派了人赶往平城,很快会传回消息。”
尉窈暗暗惊奇,高猛有了孩子不禀明皇帝,往严重了说是欺君大罪,若这种消息传开,皇帝颜面无光,给高猛安排好的差事肯定悬了。
忽然,她念头一转,问:“高显在门下省难有立功机遇,要是由我上书请奏,让他监督葺波县大营的粮食运输,太师以为如何?”
元勰露出明显的欣慰笑容,低语句:“酒宴过后,细说此事。”
尉窈看着对方背影,也笑,她猜对了!刚才广陵王元羽提醒她的事,正是彭城王元勰放出的风声!高显去战场立功,是元勰布的局,这位宗王要向高显一族下手了。
换句话说,元勰终于要回击皇帝了!
箜篌“琳琳”乐起,吸引数只仙鹤落到嘉宾前方的空地踮足起舞,而后数十舞伎翩翩入场,酒宴开始了。
元羽、元怿叔侄俩学老宗王元嘉,饮一大口银光酒入喉,前者被呛,连忙“呸呸呸”,后者则辣得面红耳赤,惹元嘉、元雍大笑,第二杯酒,元嘉朝对面的尉窈示意。
大臣皆知尉窈从不饮酒,她举蜜水回敬,元嘉并不生气,还是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任城王元澄的位置跟元勰挨着,他更拉近酒案,问元勰:“你送我的二十武勇又被你借回去,到底派他们做何,还是告诉我吧,你瞧瞧,这些天我为着此事睡不好、吃不香,瘦了一圈。”
元勰:“派去平城了。”
“去平城?”任城王小口抿酒,酒尽后,问:“和高家的谁有关?”
元勰:“今天你把他们都灌醉,我就告诉你。”
任城王眯了眯眼,视线只有扫至尉窈时略停,而后说:“阿勰啊,你变坏了。”
元勰真心笑时,有丝难得的顽皮劲,使他三十岁的年纪仍显露少年意气,他说道:“之前族叔用这二十人给高家设局,破我忠君心境,如今我以同样方法还击,族叔怎么还生气了呢?”
“哈哈,我没生气,反而高兴。”元澄说完端杯再饮。
元勰再凑近些,说:“刚才的话,骗族叔的,那二十人我派去渤海了……”
“咳咳咳!”元澄心惊之下呛着了。
元嘉隔远训他:“你敢装酒量不行,我就打你出去!”
他辈份最高,训谁谁都得俯首听着。
旁边的元雍赶紧假装惊吓捂头,说:“酒真辛辣,我正要偷偷加些水呢,族叔别恼,我再不敢了。”
这时元澄止住咳嗽,惊恐问元勰:“你派他们去渤海干什么?”
元勰慢慢倒酒,慢声说:“东夷高氏,竟想冒充渤海高氏,上天要是以雷霆手段劈了高家刚迁过去的坟,族叔猜……世人会怎么传?”
元澄眼皮快速眨三次,说:“世人传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世族如何就此事打击高家,打击……”
打击想抬举高家的皇帝!
皇帝不是想把高显一族变成渤海出身的高氏么?倘若刚迁过去的祖坟被雷劈了,再加点别的迷信手段,那便表明上天极其愤怒皇帝欺骗世人的手段!一旦风言风语传到京城,心虚的皇帝急于撇清自己,别说继续照拂高氏一族了,不迁怒都算高猛等人命大!
元勰十分愉快,向对面尉窈和侄儿元怿举杯,此酒烈,他抿一小口,安抚还在惊吓中的元澄:“族叔放心,此事做成容易,不会让人捉着把柄。”
元澄现在的惊吓,不是思虑元勰为什么对高家这么狠,而是想明白了,元勰是冲着皇帝去的。元澄一向担忧这贤侄,把“忠”字刻得太深,恐怕这份忠义不被皇帝认可,将来反害自身,可怎么短短半月没来往,元勰转变这么大呢?
元勰两世为人,一眼看穿元澄的心思,他重复之前的话:“族叔觉得我变化大?今天叔把这些人都灌醉,只留着尉窈,我就解你好奇,如何?”
“好吧。”元澄抚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别的我不敢称第一,酒量嘛,京都之地我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