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1章 私人恩怨

许多身负殊荣的老臣、爱卿在偏殿休息更衣,享受着专属的待遇。

滕承安目光如炬,向前望去,却未发现吴越与两位大将军的身影,料想他们已被吴杲密召议事。其他北征将官,则大多驻足原地。

薛曲不经意间从身披金甲的侄子身旁走过,随口夸赞道:“盔甲不错!”他也喜欢这种耀眼的东西。

薛留心知肚明,金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问候,“伯父。”随即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自家孩子不必见外,薛留的手指不经意间掠过薛留身上穿戴的盔甲,轻轻弹拨了两下,发出几声清脆声响。

答案了然于心,他就说这声音听着不大对。

青铜金甲外表光鲜亮丽,却只能远观,经不得一点细查。

薛曲轻笑两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真是难为你们了!”说完,双手揣入袖中,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离去。

假金甲配上假金棺,却是真显灵,谁说这不是冥冥中的天意!

又有谁会不识趣地去戳破呢!

不过这种借故搭话的事,也只有像薛曲这样身份显赫的高官才能玩得起。换作旁人,稍有逾越,恐怕就会遭到礼部与御史台的严厉喝止。

滕承安冒着眼睛被晃瞎的风险,在北征将官中搜寻卢照的身影,罗玄应紧随其后,神色凝重。

滕承安心中估量卢照的官职和战功,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不过无需他多费心寻找,因为不远处有个更显眼的目标。

孙文宴轻轻拍了拍秦景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你能在草原上建功立业,老夫倍感欣慰。”

秦景虽未表露过多情绪,但一旁的吕元正却瞪大了眼睛。

吴越被皇帝召走,韩腾精力不济在偏殿休息。

孙文宴若是此时生了挖墙角的心,他身边还有谁能帮腔?

暂且不论,这墙角从前长在谁的地头上。反正进了右武卫的地,就是右武卫的人。

吕元正脸上挤出堪称和善的笑容,疾步上前,亲热地握住孙文宴的手,巧妙地岔开话题,“荣国公教子有方,可是为我们右武卫立下了大功。”

孙文宴历经宦海沉浮,听过无数奉承之词,但像吕元正这般“厚颜无耻”的吹捧,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孙家几兄弟什么底细,吕元正能不清楚吗?

吕元正左右四顾,周围一圈都是右武卫的将官。

压低声音,透露一部分内情,“我们撞上西境部落炸营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幸好安丰平日里下足了功夫,关键时刻又撑住了,这才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何应对炸营是右武卫的机密,但作为操持此事的核心将官之一,孙安丰自然瞒不过他的亲爹。

吕元正估量一番,这件事所耗费的钱帛心力,远比治疗夜盲症要多得多。即便孙文宴知晓方法,也未必有魄力去实施。

何况连右武卫都是摸摸索索前进,他们只知道这么做有用,但其中原理,连段晓棠都说不出来。

真可谓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孙文宴若敢拿着半本“秘籍”在江南大营施行,吕元正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敬他是条汉子。

北征期间孙家父子虽有过几次通信,也只是简略地介绍身边的情况,从未涉及过具体战役的细节。

何况是连战报上都介绍地不甚详细的敌军炸营事件。

吕元正一张嘴吹出天花来,孙文宴也未必会全信,转而向老实人求证。

秦景微微颔首确认,虽然他也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上下都认为这其中有孙安丰的功劳。

孙文宴万万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对孙安丰在右武卫中具体负责何种事务心知肚明,说白了就是一个高级文书。哪知道这小子还有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一天。

百思不得其解!

吕元正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听说你要给安丰议亲了,我们何时能喝上喜酒?昨晚那孩子激动得半宿没睡着!”

对于和哪家结亲这件事,吕元正半点都不好奇。孙文宴若真是为儿子考虑,儿媳妇就不会和右武卫沾边。

自家人知自家事,孙文宴敢打包票,孙安丰睡不着不是激动,而是愁的。到底是年轻,心性历练不到家,心里越是在意,面上就越该不动声色。

孙文宴笑着摇了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吕元正心底暗自记下,婚事尚未定下,还有转圜的余地。稍后提醒孙安丰一声,至于他是否有本事说动孙文宴,就看他平日和一帮纨绔子弟厮混时,胡说八道的功力是否有长进了。

孙文宴转头邀请秦景,“到时仲行来给安丰做宾相吧!”

新娘还没定下,但伴郎已经确定了。

寻常人家肯定不会请上司做伴郎,但秦景和孙家的关系不一般。

秦景一口答应,“好。”

孙文宴再寒暄两句,调头去找其他人说话,北征将官中,他不止秦景一个旧部。

江南大营都快被南衙薅成人才培养基地了。

吕元正望着孙文宴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将门。”

孙文宴择定的姻亲是将门圈子里的,所以才会找秦景做宾相。

孙安丰那小身板,若遇上些作风粗暴的将门人家,恐怕走不上半圈就得被搞趴下。

秦景轻轻点头,“我待会寻机同安丰说一声。”

另一边,滕承安终于走到了卢照跟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阿照,真的是你吗?”

卢照将心底排演了几百遍的剧本搬到了脸上,三分感动、三分冷静,再加上四分的无所适从。

“滕叔叔,是我!”

拍肩抚背已经不足以表现滕承安溢于言表的激动心情,紧紧地抱住卢照,在他背上猛捶几下,“你竟然还活着,国公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卢照没料到滕承安表演得如此过火,脑袋趴在这位不大相熟的叔伯肩上,与侧后方的罗玄应四目相对。

罗玄应和尉迟野共用一张脸,虽然隔着千里山水,但要说没点关系,谁信啊!

在这一刻,什么虚与委蛇、逢场作戏都卢照被抛在了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尉迟野说幽州坏话,不只是地域矛盾,还有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