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玖玖 作品

第815章

萧疏隐站在一旁,见姜映梨来了,挑了挑眉:“姜大夫辛苦了。”

姜映梨还礼道:“侯爷客气。令堂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比起上次见,精神头足了不少。”

萧疏隐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全赖姜大夫的药方神效。之前我们都快绝望了,没想到您来了之后,母亲一天天好起来。”

萧老夫人见姜映梨来了,竟主动招手:“姜大夫,快来坐。尝尝这新制的点心,看看合不合口味。”她的声音比之前有力了些。

姜映梨欣喜地上前,福身行礼:“老夫人气色大好,实在令人欣慰。看着您一天天好起来,我也放心了。”

萧老夫人微微一笑,虽然笑容还有些僵硬,但与前几天的麻木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多亏了姜大夫的良药。吃了你的药,夜里就不再做噩梦了,白天也能出来走动走动。前儿个还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呢。”

姜映梨在萧老夫人身边坐下,为她把脉诊断。

她的手指搭在老夫人的手腕上,神色专注。片刻后,她收回手,欣慰地点头:“老夫人的脉象稳定,阴阳已趋于平衡。只是气血仍有些虚弱,需多加调养。毕竟病了这么久,身子虚是难免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轻轻放在桌面上:“这是新配的药丸,比以前更适合老夫人现在的情况。依旧是每日早晚各服一粒,以温水送下。里面加了些补气血的药材,能让您身子更硬朗些。”

萧嬷嬷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收好:“老奴记下了,一定按时给老夫人服药。姜大夫放心,老奴保管把药看得紧紧的。”

萧老夫人突然问道:“姜大夫,我这病,真的能痊愈吗?”她的眼神中带着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姜映梨神色温和:“老夫人须一心求治,又有家人悉心照料,病情一定会逐渐好转。只是这心病非一日所成,自然也不能一日治愈。老夫人需有耐心,切莫着急。只要坚持服药,保持好心情,总会好起来的。”

萧老夫人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几分:“我知道,是我太过执念,才落得这般境地。只是阿瑾……”

说起阿瑾,她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而哀伤。

沈桑榆见状,连忙上前:“娘,您若想念阿瑾,就将您与他的往事说与我们听。我们都想听您讲讲,以前的事儿,我们都爱听。”

萧老夫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沈桑榆会这么说。

姜映梨点头:“老夫人若能将心中郁结之气说出来,对病情确有裨益。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心里也能痛快些。”

“如果不然,也可讲一讲萧侯爷的往事,也叫我们听一听他们兄弟的趣事儿。”

萧老夫人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疏隐小时候最是顽皮,总爱爬树掏鸟窝。有回,他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额头磕了一个大包。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抱着他哭了好久。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不疼,至于阿瑾……”

就这样,萧老夫人开始讲述关于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说得断断续续,情绪也时常起伏;但在姜映梨的引导和萧疏隐、沈桑榆的倾听下,她渐渐能够说出那些曾经避而不谈的往事

最令人欣慰的是,当萧老夫人谈及阿瑾时,眼中虽仍保留着怀念,却不再是往日那种执拗的痴迷。

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平静,仿佛终于开始直面阿瑾已经离去的事实。

那些曾经不敢触碰的回忆,此刻化作了绵长的思念,在娓娓道来的讲述中渐渐释然。

暮色渐浓,天边的晚霞褪去最后一抹绚丽,姜映梨起身告辞。

萧疏隐坚持亲自相送,两人沿着回廊一路走到府门。

青石板路上,灯笼次第亮起,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姜大夫的医术,实乃神迹。萧某感激不已。”萧疏隐郑重地向姜映梨行了一礼,语气中满是诚恳与感激。

他的身姿挺拔如松,眼中却藏着几分红意——这些日子看着母亲逐渐好转,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表。

姜映梨连忙回礼:“侯爷言重了。老夫人能有今日好转,全赖侯爷和小榆的细心照料。治病之道,药物只占三分,调养占七分。若无你们的耐心引导,再好的药也是枉然。”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目光中透着医者的仁厚。

萧疏隐若有所思地点头:“姜大夫说得极是。我定会继续按照您的嘱咐,陪伴母亲慢慢康复。往后还望姜大夫多多指点。”

他深知,母亲的好转不仅是药物之功,更是家人陪伴的力量。

临别之际,萧疏隐命人捧上厚礼,以表谢意。

金银玉器、名贵药材摆满长案,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姜映梨本不愿接受,见萧疏隐态度诚恳,便只收下了几味稀缺药材和一卷医书,其余皆婉言谢绝:“医者本分,侯爷心意我领了。”

目送姜映梨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萧疏隐转身回府,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短短几日,母亲的病情竟有如此大的转机?这奇迹般的变化,让他既惊喜又欣慰。

回到母亲的院落,只见院中灯笼摇曳,洒下暖黄的光晕。

萧老夫人坐在石凳上,沈桑榆陪在身旁,正轻声说着什么。

老夫人的笑容比白日里更加自然,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眼中重新焕发出明亮的光彩。

萧疏隐上前,在母亲面前半跪下来,声音温柔:“娘,天色已晚,该回房休息了。”

萧老夫人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吧。”

起身时,她忽然问道:“对了,姜大夫何时再来?”

这一问,让萧疏隐心中猛地一动。

母亲不仅记得姜映梨,还会主动询问她的归期,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曾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母亲,如今竟开始在意身边的人和事了。

“五日后,姜大夫会再来为您诊脉。”萧疏隐答道,语气中难掩惊喜。

萧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好,我等着她来。”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期待与盼望。

萧疏隐和沈桑榆并肩站在院中,望着满天星斗。

夜风轻拂,带着草木的清香,将白日的喧嚣都吹散了。

“大哥,娘真的会好起来的,对吗?”沈桑榆仰头问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萧疏隐声音坚定:“会的。有你在,有姜大夫的医术,娘一定会恢复往日的神采。”

他的目光望向母亲的房间,那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仿佛照亮了整个黑夜。

沈桑榆靠在萧疏隐身边,憧憬道:“那太好了。我还没见过娘真正开怀大笑的样子呢。”

萧疏隐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去踏青赏花,可好?”

“嗯!我很期待!”沈桑榆用力点头,眼中满是向往。

这一夜,萧府格外宁静祥和。

院落深处,萧老夫人的房间里,灯火依旧明亮。

萧嬷嬷守在床榻前,见老夫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星空,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嬷嬷,”萧老夫人突然开口,声音轻柔,“明日,我想去看看祠堂。”

萧嬷嬷闻言,眼中闪过惊讶:“老夫人,这……”她深知祠堂里供奉着阿瑾的牌位,这些年,老夫人一直避而不去。

“是时候去看看他了。”萧老夫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释然,“我已经逃避太久了。”

萧嬷嬷眼眶湿润,点头应允:“老奴明日便安排。”

萧老夫人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抹释然的笑容,在柔和的灯光中慢慢进入梦乡。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萧府的每一个角落。

翌日清晨,萧府上下便陷入有条不紊的忙碌中。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醒了尚在沉睡的晨雾,廊下侍婢们脚步匆匆,手中捧着崭新的绸缎与清扫用具,石板路上洒落细碎的晨光,映得人脸上都染上一层金辉。

萧嬷嬷天不亮便亲自坐镇祠堂。她手持掸子,仔细拂去牌位上的积灰,连烛台缝隙里的尘絮都用银针挑出。

丫鬟们捧着新制的香烛鱼贯而入,雕花供桌上很快摆满时鲜果品与白瓷盏,氤氲的茶香混着檀香在青砖地面流淌。

老嬷嬷不时踮脚调整灵位角度,直到每个牌位都在晨光中端正肃穆,才长舒一口气,用帕子按了按鬓角的薄汗。

书房内,萧疏隐握着竹简的指节发白。

听闻母亲要去祠堂的消息,他猛地起身,青玉镇纸“啪嗒”坠地。

这些年祠堂的铜锁早已锈迹斑斑,母亲连路过都要绕道而行,如今竟主动提起想到此处,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喉结不住滚动。

“侯爷,”萧忠皱着眉头推门而入,“老夫人去祠堂,万一触景生情”

话音未落便被萧疏隐抬手打断。

“姜大夫说过,心结不解,沉疴难愈。”

萧疏隐摩挲着案上的青瓷笔洗,目光灼灼,“母亲肯直面心魔,是天大的好事。”

他忽而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窗边:“派人去请小榆,让她务必陪在母亲身边。”

正午时分,日头攀上中天。

萧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跨出内室门槛,素白裙裾扫过青石阶,惊起几缕游尘。

她特意摘去繁复珠翠,只一支羊脂玉簪斜挽银丝,倒衬得面容愈发清癯。

廊下的沈桑榆见状,裙摆翻飞着迎上前,鬓边茉莉香混着风拂过老夫人鼻尖。

“娘瞧您这气色,比院中的芍药还精神!”沈桑榆握住萧老夫人的手,指尖微微发烫。

萧老夫人笑着轻拍她手背:“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咱们走吧。”

说罢挺直脊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向祠堂走去。

穿堂风卷起她的衣角,惊得廊下画眉扑棱棱乱飞,沿途仆役们纷纷屏息行礼,看着这位多年深居简出的老夫人,像破茧的蝶般穿过重重回廊。

祠堂朱漆大门缓缓推开时,吱呀声惊起梁间燕雀。

萧疏隐早已候在阶前,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伸手搀扶母亲的瞬间,触到那只手竟在微微颤抖,抬头对上母亲泛红的眼眶,两人皆是一怔。

“慢些,当心门槛。”萧疏隐的声音发闷。

沈桑榆悄悄贴上来,温热的掌心覆住老夫人冰凉的指尖。

踏入祠堂的刹那,檀香如潮水漫来。

萧老夫人的脚步陡然凝滞,目光掠过列祖列宗的牌位,最终定在角落崭新的灵位上。

“阿瑾”二字刺得她眼眶生疼,膝盖发软时,两侧传来有力的搀扶。

“娘别怕。”沈桑榆的声音带着哭腔。萧老夫人深吸几口气,缓缓上前,枯黄的手指抚过牌位边缘,摩挲着儿子的名字,像在触碰记忆里那温热的脸庞。

“我的儿”泪水砸在牌位上,晕开细小的水渍,“这些年娘总以为,只要不承认,你就还活着”

她哽咽着从袖中掏出玉佩,那是阿瑾幼时的物件,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带着它上路,别再惦记娘.”

当玉佩轻轻挂在灵位上,萧老夫人忽然挺直脊背,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她转身握住萧疏隐的手,触到儿子掌心的薄茧,心口猛地一酸:“这些年苦了你.”

萧疏隐突然单膝跪地:“只要您安好,儿子什么都值得。”

“傻孩子,都起来。”萧老夫人将沈桑榆的手也覆上来,三只手交叠的温度,让祠堂的寒意渐渐消散。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三人身上洒下细碎金斑,恍惚间竟像是回到阿瑾尚在的年岁。

踏出祠堂时,萧老夫人脚步轻快得让丫鬟们几乎跟不上。

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眯起眼睛感受久违的日光,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萧嬷嬷望着老夫人挺直的脊梁,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

“厨房炖了糯米藕,还有您最爱的桂花糕。”萧嬷嬷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