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河 作品

第611章 铁壳船

“如果……”陈文开问道:“我说的是如果,那木罕有意争夺太子之位,将军会支持他吗?”

耶律希亮沉吟半晌后说道:“是否支持他,我说了并不算。但就我个人而言,也许会吧……起码相对其他王爷来说,那木罕对于汉人的态度还算温和。在他眼中,无论蒙古人、畏兀儿或是汉人,都是一视同仁。

“但也许正因为如此,北平王在蒙古王公贵族中,并不太受推崇。”

“据我所知,梁王甘麻剌同样愿意结交汉人,却受到部分蒙古王公的支持,这又是为何?”

“甘麻剌向汉人文武示好,并不是结交,而是利用。就如蒙古人看待鹰犬一般,你可以为奴为仆受其驱使,却永远也不可能与主人站在平等的位置之上。

“从这方面来说,其实甘麻剌与铁穆耳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铁穆耳以为,将来能灭蒙古人的绝不会是畏兀儿人,只可能是汉人。是以他将汉人视为贱民,不愿意给他们任何的机会。甚至主张将大都城内,所有六十岁以下的汉人官员,全都流放至漠北、东北的苦寒之地戍边。

“唯有如此,方能将汉人彻底驯服!”

陈文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莫非有许多汉人文武在暗地里支持那木罕?”

“几乎没有!”

“哦?”

“凡举事者,总会振臂而呼,方能有应者云集。可是那木罕臂不愿振,口不肯呼,又让天下人如何相从?

“就如甄公子,若没有杭州一战,让世人看到他的决心与气魄,想来今日亦不会有太多的江南人愿意为其附上身家性命。”

确实如此,你不表明立场,别人便无从支持。

就如面对一大桌子的饭菜,不是所有人都有上桌的权力。你有了上桌的权利,却不说吃也不说不吃,想分点汤喝的人自然只能去找那些已经上桌且开始分食之人。

午后,又一艘战舰出现在南方的海面之上。

在阳光的照射下,这艘战舰发出的耀眼光芒,几乎亮瞎了耶律希亮的双眼。即便是透过望远镜,他也无法看清这艘战舰的全貌。

战舰渐行渐近,这边的船队已经摆出迎接的架势,全员列于船舷,拭目以待。

却见这艘如巨大梭子形的战舰,长约六丈。三根主桅撑起的方形横帆鼓胀如云。高八丈的大樯之巅,有小帆十幅,此为野狐帆。

船艏处,翘起一根长约七尺的精铜撞杆。如同一个肩扛标枪的巨人,正踏浪而来。

耶律希亮的双眼,则牢牢地盯在战船的外舷侧壁,目瞪口呆。

这艘船的全身,竟然是由全铁造成!

用铁造的船,还能在水上航行?

耶律希亮觉得积累多年的知识体系,已经彻底崩碎。

“甄公子曾经说过: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清事物的本质。”陈文开呵呵一笑,双手搭在船舷上,轻松自如地说道。

“啥、啥意思?”

“意思是,不要以为你看到的东西,就一定是真实的景象。”

这铁船是海市蜃楼幻化出的虚影?

怎么可能!

“某虽老,眼还未花,这船必然是铁制无疑!你们,怎么做到的?”

“这涉及到一个力学的概念,甄公子称之为‘浮力’……”

耶律希亮哀怨地看着陈文开。

算了,不忽悠他了,万一把他的自信心给击碎,谁去带领那支乣军?

“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在船木之外,包了一层铁皮而已。”

包了铁皮?

耶律希亮莫名地松了口气,起码这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可是,包铁皮作甚?是为了防止弓弩?

“日月岛所有的武器,都是‘装备一代、研制一代、设计一代’。这艘铁壳船,其实属于研制之中的半成品,并不太实用。”

“愿闻其详。”耶律希亮端正施礼道。

“不敢不敢……”陈文开拱手回礼。

“最坚固的海船,都是用阴干两年以上的铁力木制成。抛开其制造成本不谈,单单造船的周期就得三年以上,如此根本无法满足日月岛军对战船数量的需求。

“而这种铁壳船,只是以普通木头制造,而后在外壳包上一层厚约三厘的铁皮,并以铆钉固定在船体之外。”

耶律希亮细细瞧去,船体外壳果然大多是覆以六边形铁皮铆接而成。

“这样造出的船,虽然节省了时间,却牺牲了质量。估计只要一年时间,铁皮便会生锈脱落,而后导致船身无法抵御海浪的侵蚀而最终报废。”

只能用一年的铁壳船?日月岛军果然是财大气粗!

“把这艘船调来,能起到什么作用?”耶律希亮喃喃问道。

“且看看吧……”

铁壳船渐渐靠近指挥舰,抛出数条缆绳,在两船之间架起数道简易的绳桥。苟彬与苟顺纵身跳上绳桥,须臾之间便登上铁壳船。

铁壳船在前,其他战船随后,呈飞雁阵型向江华岛缓缓驶去。

只余指挥舰与马船,坠后跟行。

“呜——”一声接一声的螺号,自江华岛外海面上响起。

这一次,高丽军的水鬼不再隐瞒自己的行踪。远远地见到再次来袭的日月岛船队,便已浮于海上,进入随时准备围攻的状态。

“上油!”

站在船艏处,举着望远镜的苟彬,淡然下令。

海风在他身边盘旋而过,掠起发丝与衣角,飒飒作响,却未曾让他有丝毫的晃动。站在甲板上的一双赤脚,如同已与脚下的战舰焊为一体。

此时,在他的脸上再不见到丝毫的羞涩,只有全神贯注的坚毅。

离他两尺之远的苟顺,一眼盯着苟彬,一眼看着船上跑动备战的水手,老怀甚慰。

“上油呢!”没听见动静地苟彬,放下望远镜,怒目看向苟顺。

敢这么盯着你爹,会被揍的……不对,我是他的副将!

“倒油——”苟顺侧过头,躲开苟彬侵略性的目光,对着船上吼道。

“收到——倒油,倒油喽……”

水兵们从舱中抬出一个个半人高的油桶,滚至船舷边上。在桶口安上挤压器,又连上一根管子。三人一组,将管子探出船舷,往战船外侧的铁皮上缓缓浇去。

空气中,便充斥着桐油的味道。

不消片刻,整艘船如补刷上数道重油,掩盖了铁壳刺眼的反光,而变得油光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