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房东娘子
这时，「断眉」却先他一步问道：
“舵主，今儿东厂各处都塞满了人，那些外出的，也都被贺喜临时调了回去，且个个执弩，披甲带刀。由此可见，贺喜此人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咱们在东厂的弟兄虽说个个都有武艺傍身，但在东厂地界，不见得就能讨得好去，是不是该早做防备。”
「四拙先生」冷哼一声：“不必，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只需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贺喜不会怎样。”
“是！”
「断眉」见舵主早有主张，便也不再多问，只道自己出来许久，该回去了。
「四拙先生」又特意提醒，因之前设计贺喜的事，让「断眉」及其他在东厂的弟兄，近些时日须忍耐一二，便是对方真有折辱之言，也不得正面冲突。
之后又问了王羽的事，方才示意他离开。
待到「断眉」走后，房掌柜才劝道：
“舵主，你与于康的私仇，我不多言，只是那于侍郎却是个好官，咱们两家都是他巡抚地方时治下，不说其他，只说两省旱涝天灾，饥馑荐臻。也是亏得于侍郎这些年奔走，履向朝廷上疏，乡亲们才得以活命。此番不该把他也牵扯进去。”
“大奸大恶，常以大贤大善之面目示之于世人。于谦纵子为恶，可见也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乡亲们得以活命赖的是朝廷，赖的是圣上，与他姓于的何干。”
“舵主，我说不过你。可我跟着你这么些年，自打去岁以来，你性情大变，如今更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阉党为祸朝廷，与他们为伍，咱们总有一天会被反噬。听我一句劝，即便真要报仇，不该如此手段。”
“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再说。”
“舵主……！”
“出去……！”
“哎……！”
等到房掌柜反手把门拽上，突听得屋内摔砸东西的声音。
房掌柜苦笑，摇头又叹一声回到前厅药房柜上。
见店伙计背朝着他，手扶在后腰上，背上满是尘灰，突然想到什么，便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到处是翻倒的器具，只就柜台处和抓药的地方没受到波及。
“小虎，怎么回事？”房掌柜怒声质问。
店伙计小虎身体一颤，缓缓转身。
好一个乌眼青。
房掌柜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又挨揍了？打又打不过，怎么老去招惹。”
“这次是我轻敌了，下次我一定还回去。”
“小断也算是咱们分舵排的进前三的好手，你打不过也正常。不过你也不错了。”
店伙计小虎听见掌柜夸「断眉」，心中本不服。后半句又听见称赞自己，立时挺了挺胸膛。
哪知房掌柜竟是一句话只说了一半。
“最起码，你这嘴硬的功夫可是独占鳌头，小断差你极远。”
店伙计小虎郁郁不乐，闷声怪道：“你老要是教我几手，我哪里会受这些鸟气，早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你说什么？”房掌柜声调一扬。
店伙计龇牙咧嘴的笑道：“掌柜的，咱们真不搬地方么？”
房掌柜指了指四周翻倒的器具：“怎么？搬地方就不用修整这些了？”
店伙计吸溜一声，口中对断眉骂骂咧咧，伸手去扶翻倒在地的架子。
这时，突然敲门声响起。
“怎么大白天的就打板了呢！房大哥，你在不在，今儿熬多了鸡汤，我送来些给你，快开门！”
店伙计小虎嗤嗤笑道：“掌柜的，这房东娘子怎么天天把饭做多了，怕不是看上你了。”
“闭嘴！”
房掌柜断喝一声，面露难色，正不知应不应。
“房大哥，是你在说话么？快来开门呀！”
“房东娘子，掌柜的这就来。”店伙计坏笑着朝门口喊了一声，还未等房掌柜发作，便躲得远远的。
房掌柜瞪了店伙计小虎一眼，听见门外房东娘子又开始唤他，瞬间泄了气，蔫蔫地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就闪进来一位俏丽娘子。
“房大哥，我来给你送鸡汤，快，再晚些就凉了。”
“小虎那个馋鬼呢？”
“咦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寻麻烦？”
“房大哥你放心，我这就让人捎话告诉我阿弟，他在京兆衙门当差，定然给你找回场子。”
“房大哥，你没受伤吧？”
这房东娘子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生的一副好面容，偏生就是话多，这一进门，房掌柜愣没插进一句话。
远处躲在角落的小虎打趣道：
“房东娘子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掌柜的刚还在念叨你呢！”
房东娘子果然被这话扰了思绪，喜笑盈盈，满目星光的望着房掌柜：
“房大哥念叨我什么？”
“你别听小虎浑说，刚刚他被一只大耗子追的满地跑，撞翻了满屋子家具，还把自个儿撞了个乌眼青，我正骂他呢！”
“是这样吗？”房东娘子蹙眉看向店伙计小虎。
小虎早望见房掌柜警告的眼神，心里虽百般不情愿，却也只能怏怏认了被大耗子追的‘事实’。
“他打小就最怕耗子，所以他爹娘才给他起了个带‘虎’的名字，只是没什么用，该怕还是怕！”
房东娘子见房掌柜浑身上下，果然没什么不同的地方，才忙把手中食盒放在柜台上。把盖子取下放到一边，从里面端出一个小瓦坛，又取出三个白瓷小碗。
先盛了一碗，递给房掌柜，
“今儿这鸡汤熬的可好了，房大哥你快尝尝！”
又盛了第二碗，唤店伙计小虎过来，小虎窜到跟前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又躲远了去。
“对了，他能喝鸡汤吧？”
房东娘子看向通向后宅的门。
房掌柜知道他问的是舵主。
当时赁下这座前店后宅的房子，对房东娘子说了自己有个患病的侄儿，平日里疯疯癫癫，最怕见外人，是故房东娘子知道房掌柜那患病的侄儿最不能乱吃，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会儿功夫，房掌柜碗已经见了底。
房东娘子赶忙要续，房掌柜却忙拦下，把瓦坛盖子盖上。
“不用管他。”
“房大哥，这些年可苦了你了，为了侄儿，连家也没成，想是怕成了家，内宅嫌弃你侄儿患病。哎……！说起这个来，我最能体谅你，想想我与阿弟自小相依为命，当娘一样把他拉扯大，期间也是怕成家后阿弟不好浑过。”
说到此处，房东娘子突然满面羞红，却直直盯着房掌柜。
“好在阿弟现在也有了正经差事，又被上官看重，说是要把女儿嫁与阿弟，近来正打算托媒人去提亲呢！以后怕是他护着我这个阿姐了。”
“恭喜房东娘子！”小虎远远道了声喜。
房掌柜也笑着道喜。
却见房东娘子痴痴望着房掌柜。
“房大哥，这天下间的女子也不尽都是没情意的，人常道‘讳疾忌医’，房大哥是开药房的，怎么也尽做‘讳疾忌医’的事。”
房掌柜一滞，闷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店伙计小虎突然道：
“是啊掌柜的！房东娘子说得没错，你打了半辈子光棍，也是该娶个媳妇儿了，我也好讨一杯喜酒吃。到时候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日子岂不好？我瞧着房东娘子就很好，生的也好看，要是他做了掌柜娘子，我岂不是天天有好的吃。”
那房东娘子臊的满面通红，忙忙把头低下，晃着身子，手指绕着衣角，却不敢去瞧房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