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这里是高谈圣驻扎之地。
自从潼关战败之后，高谈圣便是率领麾下兵马，撤回了河北之地。
因为河北义军距离最远，所以高谈圣并未遭遇朝廷大军的狂轰滥炸。
在此之前，高谈圣原本心存侥幸，就算其他各路义军都挡不住杨林的攻势，他距离最远，还能拖延很长的时间。
但高谈圣没有想到的是，天下局势变得如此之快，原本士气正盛，来势汹汹的杨林，竟会突然败得一塌涂地。
先前在散关之外，让朝廷胆战心惊的单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率领麾下兵马来到了亳州府。
在关东联军眼中，几乎是无敌一般的李元霸，却不是单进的对手。
总之，朝廷好不容易扳回局势，如今再度陷入了绝境。
除非朝廷之中，有大将能够与单进抗衡，才有可能扭转局势，重整旗鼓。
但这无异于痴心妄想，朝廷能够出现李元霸这等人物，已经令人匪夷所思。
要是还有人横空出世，比单进更强，就只能说明大隋气数未尽。
朝廷大军战败，对于河北义军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单进来到关东之地，却让高谈圣察觉到不妙的感觉。
如果说，单进已经击溃了杨林，那他的下一个目标，到底是潼关，还是将整个关东各方势力扫平？
这是根本无法预料的事情。
要是单进当真北上，他要平定关东各方势力，那高谈圣该怎么办？
这才是他真正忌惮的事情。
要知道，以河北义军的实力，就连朝廷的大军都无法对抗，又如何能够击败如日中天的单进呢？
这其中的差距未免太大了，高谈圣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惶恐。
高谈圣是那么的忐忑，当初他之所以成为义军首领，也是在世家的推波助澜之下，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他根本没有退路，哪怕到现在，义军也在世家的掌控之中。
而高谈圣更像是一个傀儡。
在此之前，高谈圣的目标就是不断扩张义军的实力，培养自己的亲信。如果有朝一日，他真能成就霸业，再将世家清除出去。
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不可能任人宰割，成为他人掌中的傀儡。
但是尝试了这么久，高谈圣已经认清楚了现实。他无法摆脱世家大族，也注定不可能横扫天下，成就霸业。
这两条路难度都太大了。
对此，高谈圣脑海中不由得涌现出另一个想法。既然他无法对抗单进，也无法主导河北义军，那何不弃暗投明呢？
反正到哪都是受人掌控，倒不如跟着单进，这或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如今的单进，已经取得巨大的优势，只等单进横扫关东，便可杀入关中之地，那时候天下必然重新建立秩序。
像单进这等人物，必然成为名垂青史，一个全新王朝的开国之君。
以高谈圣如今的身份，若是投效单进，不说封王赐爵，但高官厚禄肯定没有问题，不必担心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这样的结局，对于高谈圣来说，他已经心满意足。
相较于如今的被动，他又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虽然高谈圣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但他对于天下局势，还是有自己的认知。
他不愿再受到世家的掌控。
高谈圣捋清思绪，考虑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
虽说高谈圣已经有自己的决断，但他还没有付诸实施，世家之人便已经找上门来。
此刻的世家大族，早就得到单进的答复，他们知道此事无法善罢甘休，所以才会来到这里，与高谈圣见面。
作为代表的，是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份乃是博陵崔氏嫡系子弟，名为崔岭，地位尊贵无比。
高谈圣表现得颇为淡定，就算他已经有了背刺世家的想法，却不曾告知他人，当然不需要在此畏畏缩缩。
他看着崔岭，淡淡说道：
“不知崔兄此番前来，是所为何事？”
其实高谈圣心知肚明，崔岭来到这里，意味着这些世家大族，已经做出决断，他们要亲自主持大局。
看到高谈圣镇定自若的模样，崔岭莫名有些不适，因为高谈圣太淡漠了，没有一点对世家的敬畏。
不过，高谈圣终究没有和世家反目，他们还是合作关系，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感觉，就把高谈圣怎么样。
哪怕如今的义军，基本上都在世家掌控之中。但再怎么说，高谈圣都是义军之主，他是河北义军的旗号。
如果世家直接将高谈圣踢出去，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世家之人，现在也不想出现在明面上。
他们的目标，还是做这天下乱局的幕后推手，才能掌控全局。
不得不说，世家之人的想法确实很美好，如果他们的计划当真能够成功，世家的地位必然更上一层楼。
曾经所谓的天子与世家共治天下，也会重现人间。
只可惜，这注定是世家妄想。
在大隋混乱的过程中，已经出现了许多变数，将世家的布局完全打乱。
他们原本只想利用单进，来牵制朝廷兵马，打乱朝廷的布置。
但谁能想到，单进的表现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非但牵制了朝廷的大军，更是将朝廷打得溃不成军，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当今天下，已经完全成为单进的个人秀。世家还想要推出代理人，来横扫天下，建立新王朝，注定是妄想而已。
正因如此，如今的世家反而更加警惕。
单进即将出兵北上，他们最后的倚仗就是河北义军。他们必须利用好这股力量，来应对单进，稳住局势。
对他们来说，不求击败单进，扭转局势，只要能够守住河北，那就足够了。
稍微捋了捋思绪，崔岭认真的说道：“亳州府的消息，白御王应该已经听说了吧，不知白御王作何打算？”
崔岭语气颇为平淡，却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他之所以这样询问，也是想确定高谈圣是否另有异心。
但高谈圣不动声色，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凝重，接着说道：
“崔兄说的没错，先前消息传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单进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悍，连那李元霸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若是要领兵北上，对我河北义军来说，恐怕有些麻烦啊！”
说到此处，高谈圣显得担忧无比。
听到高谈圣的回答，崔岭缓缓点头，接着郑重其事道：
“白御王说的没错，这单进可是来者不善啊，他想要吞并河北，席卷天下，我等岂能这样束手就擒？
既然单进野心勃勃，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白御王应当明白崔某的意思，接下来我们必须做好迎战的准备。
虽然这单进的实力，确实冠绝天下，却不代表我们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只要我们拖延时间，坚守不出即可。单进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河北之地，朝廷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总之，河北之地不容有失，接下来我等各家会全力相助白御王，事已至此，我等更应该齐心协力，一起度过难关……”
崔岭侃侃而谈，将高谈圣的命运和世家绑定在一起。而且他并没有和高谈圣商谈的意思，世家早已经做出决断。
高谈圣只要配合他们即可。
在崔岭说完之后，高谈圣只是短暂的沉默了瞬间，便是点头答道：
“原来如此，崔兄的意思本王明白，相信有诸位相助，单进不可能进入河北之地。”
从高谈圣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崔岭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高谈圣还是个识趣的人，知道他如今的权势，到底是谁给的。
就这样，崔岭站起身说道：
“那就这样定了，白御王这就传令河北各路义军，让他们提前准备，绝不能让单进这奸贼轻易得逞！”
——
看着崔岭离去的身影，高谈圣脸上忽然浮现一抹不屑的笑容。
这些世家之人，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他们强行扶持高谈圣上位，就想他感恩戴德，替世家大族卖命，岂不是可笑至极？
曾经的高谈圣，面对世家的威逼，他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力，也只能接受这一切。
那时候，他不答应世家之人，要么死在义军手中，要么死在杨广手中。
也只有成为义军之主，才有一条活路。
但今时不同往日，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就算世家之人已经渗透到义军之中，但高谈圣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
他同样有着自己的亲信，可以倚仗的人手。世家之人想要让高谈圣成为牵线木偶，注定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单进，已有横扫天下之势，但这些世家之人，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对抗单进吗？
高谈圣没有忘记，在他起兵之后，面对朝廷的攻势，可谓是捉襟见肘，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虽然在世家请来伍天锡之后，情况有所改观，但距离掌握主动，仍旧差之甚远。
可单进，面对朝廷主力大军的围剿，仍旧游刃有余，屡战屡胜，威震天下。
朝廷之所以陷入绝境，退守关中，不都是因为单进的缘故吗？
世家大族确实高高在上，但是在这乱世之中，仅凭世家之力，想要主导天下大局谈何容易？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现在的高谈圣已经席卷天下，被世家之人推上那大位了，怎么会被困在河北？
思索片刻之后，高谈圣已经有了主意，他可不想为世家陪葬，不论如何，他都要给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过不多时，高谈圣直接让自己的亲信，将伍天锡给叫了过来。
虽然伍天锡是被世家邀请出山的，但高谈圣知道，伍天锡和这些世家大族并没有什么关系。
再加上，伍建章父子现在已经投靠单进，相信伍天锡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在高谈圣下令之后，没过多久，伍天锡便是来到了他面前。
此刻伍天锡面露疑惑之色，问道：
“大王突然召见末将，不知有何事吩咐？”
因为高谈圣并未将亳州府消息告知伍天锡，所以伍天锡不知此事。
简单捋了捋思绪，高谈圣认真说道：
“既然元帅来了，那本王就直说了吧，在此之前亳州府传来消息，杨林率领朝廷大军，步步紧逼，已经杀到了亳州府城。”
听到这里，伍天锡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缕担心之色。
虽然多年以前，伍天锡和伍建章有宠兔，但时至今日，他早就已经想通了，伍建章让他离开大兴城，实际上是在保护他。
如果伍建章父子出事，他也不可能熟视无睹。哪怕他们各为其主，但他们先是一家人，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大王，亳州府情况怎么样了！”
伍天锡声音低沉，缓缓说道。
看到伍天锡如此，高谈圣自然知道他心中想法，所以他很快摇了摇头，说道：
“元帅想太多了，其实本王要说的，并不是亳州府被杨林攻破，而是朝廷大军在亳州府被击溃，损失惨重。”
高谈圣没有理会惊愕的伍天锡，继续道：
“至于原因，则是那单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散关，率领麾下兵马来到亳州府，他力敌李元霸，取得了胜利。
而朝廷大军，想要坚守营寨之中，却没有想到单进领兵突袭，已然败得一塌涂地。”
等高谈圣说到这里，伍天锡才恍然大悟，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李元霸实力如此强悍，伍建章父子如何能将之击败？
但听到是单进，此事就合情合理了。
或许曾经的伍天锡心有不甘，他想要证明自己比单进更强。
但是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单进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哪怕有单进牵制朝廷主力，河北义军仍然无法打开局面，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逾越的。
虽然相较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伍天锡的实力已经有了长足的长进，但单进的进步更加恐怖，双方早已不可相提并论。
不出意外的话，伍天锡此生都无法追赶上单进了。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