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一无所有的盖聂
只是转过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倩和满不在乎的天明。
“把他们两个押下去吧。在我们换回虎符之前，一定要严加看管。记住，对他们两个也要尽全力照顾好饮食起居，不要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将军！”有人忍不住出声道，“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将军！”
毫无疑问，蒙毅的命令再次遭到了大家的质疑。
蒙毅已经放走了盖聂这个可能的叛徒，而对待人质，他们大可以不必如此心慈手软，哪怕不给他们吃喝都没问题。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也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必备条例。大家只觉得对待人质只要饿不死就行了，哪怕虐待他们都可以接受。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质疑蒙毅的命令是否合理了。之前明明在人数上占有巨大优势，却故意放走了盖聂。
要知道，盖聂拿着虎符四处乱窜，可是极大的危险。
而且现在对人质难道不是应该严格看管吗？为什么要给他们两个好吃好喝呢？
等小倩和天明被押下去后，蒙毅才缓缓开口道：“我之所以要好吃好喝地对待这两个人质，并不是出于其他原因，而是有更大的用处。大家就跟着我一起看好戏吧，后面绝对会有一些很精彩的事情发生。”
“是！”虽然不知道蒙毅所说的精彩事情究竟是什么，但大家对他的信任却是毋庸置疑的。一时间，也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了。
而盖聂在离开军营后，漫无目的地在冰天雪地中行走。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等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大将军了。
这时，她回头望了望，发现确实没有秦军前来追杀她或者对她进行任何迫害。看来那帮人还算是讲信用。
那么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突然从她胸口处落了下来。她低头捡起一看，原来是那半块虎符。
盖聂重新审视着这块虎符，第一次发现这个东西竟然如此奇妙。它仅仅是用普通的黄铜加工制作的，却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
掌控着它，就等于掌控了全天下的兵马。
自从从秦始皇那里得到这半块虎符后，盖聂就从未离身过，始终揣在身上。那时她就知道这个东西是她权力的证明，有了它，她就可以成为人上人。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东西，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有了掌控天下兵马的权力，那么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像秦始皇那样成为天下的主宰者呢？
这个念头是可怕的。当她惊醒过来时，便拼命地想压制它。然而越压制就越强烈。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有了谋朝篡位的心思。
于是，就有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讽刺的是，即便现在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却依然握着这块虎符。它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明明已经拥有了它，却依然无法向上攀爬。
盖聂突然将这块虎符狠狠地扔在雪地之上。
都是这个东西害得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如果没有成为大将军，依然像以前那样过着游侠的生活，那现在自己心里什么也不会多想。
但是，当她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后，再想让自己过回以前的生活，那怎么可能呢？
这块虎符就是活生生的祸害！
盖聂很想往这块虎符上再踩上两脚，以表达自己对权力的不屑。
但她随即想到小妹和天明还在秦军大营里，如果自己不能相救的话，那一切都完了。
自己已经没有了权力，但如果连小妹和天明都失去的话，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声。
然后蹲下身，把那块虎符又一次捡了起来。
接着，她朝着秦军大营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个多时辰后，盖聂和蒙毅派来的李广进行了最后的交换仪式。
盖聂终于救回了自己的妹妹和天明，而那块虎符也成功地送到了年轻将军的手中。
交易的地点是在旷野的一处山谷之中。因为这里地形奇特，不利于大军的发挥，所以盖聂选择了这里。她不用担心秦军会来追杀自己。
直到现在为止，秦始皇也没有发布过要追杀盖聂的指令。
只不过盖聂自己心虚，觉得秦始皇已经知道了她的企图，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在交出虎符的那一刻，盖聂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她从一个游侠变成了万人瞩目的大将军，如今又重新变成了游侠。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但却又真实地发生过。
接下来迎接盖聂的是一系列的茫然。妹妹和天明虽然回来了，但她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他曾经品尝过权势的巅峰，如今再让他回归江湖，做一名逍遥侠客，恐怕已是难如登天。
就在这时，李广的声音突然响起，他问道：“盖聂将军，我有一点不明，你深受陛下宠信，被封为大将军，究竟还有何不满？为何要勾结匈奴，祸害我大秦的江山？难道匈奴能给你更高的地位？”
李广在军营中，是最早对盖聂产生怀疑的人，认为他可能是匈奴的细作。
尽管他的职位不高，但在军中颇有影响力，众人皆欣赏他的坦诚与直率，因此，他的话语总是被人信服。
此刻，听到他如此发问，盖聂心中猛地一凛，他突然意识到，秦始皇之所以能那么快做出反应，会不会就是李广在暗中打了小报告，坑了自己一把？
如此一来，所有的疑惑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回想起自己刚才进入军营时，李广就坐在那位年轻将军的身旁，那可是往常副将才能坐的位置。
难道说，李广已经成了他的副将？若真是如此，那告发自己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李广了。而李广也凭借这份“功劳”，被提拔为军中副将。
想到这里，盖聂不禁苦笑。若是换作别人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定会反驳几句。
毕竟，成为叛徒并不光彩，而投靠外邦更是耻辱。
但李广显然是个知情者，自己若再狡辩，反而显得不够坦率。于是，他开口说道：“既然你如此相问，那我便告诉你。我既能当大将军，为何不能再进一步，成为皇帝？赢政可以做皇帝，我盖聂为何不可？”
这番话，若是放在几十年后，定会被视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另一版本。
在那时的人们看来，这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
经过一系列的动荡，人们渐渐明白，皇帝并非一家之天下，谁有本事谁便可以做。然而，对于此时的天下人来说，皇帝仍是天之骄子，神的代表。想成为皇帝，就必须成为神。但人，又如何能成为神呢？
因此，盖聂的这番话，无疑给李广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他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几步，手指着盖聂，颤声说道：“你……你果然是疯了！皇帝之位，乃是天命所归。而你，不过是个民间游侠，竟也敢觊觎皇位，简直是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谁知，面对李广的指责，盖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一副癫狂之态，直吓得天明和小倩面面相觑。
“我疯了？哼，明明是你们这群人才疯了！你们真把那个嬴政奉为神明了吗？他不过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罢了！”盖聂继续说道，“若是我有机会成为秦国的公子，我定会比他做得更好。别说统一六国了，恐怕这世上的所有领土，都将归我盖聂所有！”
天明和小倩都呆呆地望着盖聂，不仅被他的癫狂模样吓得说不出话来，更因为他的这番话，他们从未听闻过。
天明向来散漫惯了，又没心没肺，所以即便盖聂说得再过分，他也不以为意。对于皇帝，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然而，对于一旁的小倩来说，这些话却是惊世骇俗，狂悖至极。虽然她见识不多，但她也知道，这世上的王侯将相，哪一个不是贵族出身？而出身贫寒的人，只能通过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的赏赐和提拔，才能勉强拥有一席之地。
因此，当盖聂说出他也想当皇帝的话时，连小倩都觉得他是疯了。
其实，若是小倩晚生几百年就好了。那个时候，真的是是个人就可以当皇帝，只要手里有兵就行。
但对于现在的小倩来说，这一切都太难接受了。毕竟，还没有一个平民成为皇帝的例子。就连刘邦，也要在十几年后才能成事。
“哼，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真是浪费时间，还跟你说这些话！”李广说罢，便想打马离开。
然而，盖聂却在他的身后说道：“李广，你把嬴政奉为神，那我想问一下，周天子算不算是神？前面的殷商天子算不算神？还有大禹以及三皇五帝，又算不算神呢？”
“如果嬴政算是神的话，那前面这些人为什么不能算神？为什么他们的江山没有传到后代？既然他们是神的话，那现在江山是不是要还给他们了？”盖聂继续说道。
李广本就不是口才特别好的人，遇上盖聂这样的诡辩高手，更是无从下手。他只能捂着耳朵，落荒而逃。而盖聂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哈哈大笑。
李广跑得越快，越显得他心虚。他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只能证明他说不过自己，或者说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观点。
而李广的举动，反而更加坚定了盖聂内心的想法。他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他要成为天子。他要让所有人明白，天命所归，不过是句空话。谁都可以成为皇帝！
……
“盖聂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蒙毅听完了李广的汇报，脸色并未有任何变化，而是淡淡地问道。
“他真的说过自己也要当皇帝的话吗？那还真是野心不小。我原以为他勾结匈奴人，不过是因为匈奴给了他什么好处。现在看来，匈奴人也压制不了他了！”蒙毅继续说道。
坐在他下方的涉间急切地说道：“蒙毅将军，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啊？这个家伙口出狂言，大逆不道。按道理来说，让他死上十回八回都是够的了。为什么您还要放过他呢？”
“说得对啊，蒙毅将军。他的行为和谋反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按照我大秦律例，知
谋反不报者与谋反者同罪。如果回头陛下知道我们知情不报，恐怕……”另一位将军也附和道。
蒙毅抬手打断了各位将军的发言，缓缓说道：“大家的心思我都知道，大家的想法我也都理解。但是我现在并不打算除掉盖聂这个家伙。留着他，还有用！”
然而，具体有什么用，蒙毅却并未解释。大家也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再问下去，恐怕就涉及到军事机密了。
……
盖聂三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漫天飞雪之中。
与盖聂的癫狂不同，天明此时依旧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无论是成为大将军，还是做一个平民，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最多只是以后能不能吃饱饭的问题。
而他本人也颠沛流离惯了，所以只要能有一口吃的，不管饱不饱，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倒是小倩，心情十分复杂。本来被阿不多退婚就已经够惨了，知道自己是大将军的妹妹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随即，连这一重身份也没有了。一天之内，什么都失去了。
想到这里，这位女孩内心不禁悲凉起来。感觉自己这一天的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
作为一个传统女性，她不能去责怪自己的哥哥。只能说，自己命不好吧。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叔，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我想找个地方，生点火，然后喝一口热汤。这里实在太冷了。”
听到天明的话，盖聂苦笑起来。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天明依旧保持着对生活的乐观态度。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就像一个瞻前顾后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