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岂敢妄议立储之事
与老三不同,老二是个极为圆滑的人,口才出众,与朝中众多大臣都有过交往。
事实上,在秦始皇询问老四和老三的时候,老二公子高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既然胡亥把话说得那么满,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说得谦逊一些,这样既能彰显自己的谦虚谨慎,又不会显得太过张扬。
由于与众多大臣有过交往,公子高对自己的才能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深知自己并非天赋异禀,但也绝非老三那般不堪。因此,他决定给自己选择一个中等的位置,既不过于自负,也能胜任其职。
“儿臣认为,担任内史一职,儿臣足以胜任。内史辖区环绕京都咸阳,儿臣不仅可以守护京师,还能直接聆听父皇的教诲。”公子高恭敬地说道。
秦代的内史官位,其地位大致相当于后世的直隶省高官,再加上其靠近首都咸阳的特殊地理位置,无疑是一个美差。老二的打算便是如此,留在京城附近为官,而且还是个高官,这样一来,将来有何风吹草动,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中央的消息。
不得不说,与大大咧咧的老四和沉默寡言的老三相比,老二确实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听完老二的话,秦始皇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立即发表评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最后一个儿子,也是长子扶苏。
“扶苏,你是我最大的儿子,也是你几个弟弟的大哥。他们都已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么你呢?你想担任什么官职?”秦始皇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希望能担任奉常一职。”公子扶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反而让秦始皇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以扶苏谦谦君子的性格,定会犹豫片刻,或者故作谦虚一番,没想到他竟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完全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
奉常是何官职?其实便是负责在朝堂之中教授礼仪的官职,权力颇大,位列九卿之一,其职位大小与后世的礼部尚书相仿,甚至更接近于后来的教育部长。
“我还以为大哥会推辞一番呢,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瞄准了这么高的职位,而且还是位列九卿的官,看来我们对大哥还是了解不够啊。”胡亥在一旁调侃道。
按理说,扶苏平时对胡亥也算是关爱有加,但胡亥这个熊孩子却丝毫不领情,时不时地在父亲面前讽刺挖苦自己的大哥。
而其他两个兄弟也对扶苏一开口就要担任奉常的要求感到十分意外。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奉常权力大、职位高,但实际上却是个清水衙门。
秦朝不同于后世那些封建王朝,对封建礼仪的要求并不严苛,不像后世的礼部尚书,仅凭外官入京就能收受大笔贿赂。在秦朝这个时代,奉常还属于清水衙门的范畴。
秦始皇既未生气,也未高兴,只是继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不得不说,虽然作为一国之君,秦始皇平时显得那么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冷酷暴躁,但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他却显得格外宽容和慈爱。
然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慈爱和宽容,让他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投入到治理天下的大事中。
“哦?说说看,扶苏,你为什么想选择这样一个官职呢?”秦始皇好奇地问道。
扶苏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地回答道:“我大秦历经七代人的努力,才平定了天下,实属不易。但父皇可曾想过,在夺取天下之后,下一步该做什么?”
听到儿子竟然向自己提出问题,秦始皇呵呵一笑,颇为满意地说道:“这还用说吗?平定天下之后,自然是要治理天下了。”
“父皇所言极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便是如何治理天下。儿臣并不赞同弟弟们所说的太尉或内史之职。太尉掌管兵权,保家卫国;内史掌控近畿,守卫宫廷。但儿臣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狭隘了。”
“武力并不能长久地治理国家,同样地,只保障宫廷一处的安全,也无法让天下人心安。”扶苏继续说道。
老三和老四听得眉头紧皱,这个老大实在太可恶了!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够了,干嘛还要扯上他们?而且还把他们的想法贬得一文不值,真是太可恨了!
然而秦始皇却并未生气,只是继续聆听扶苏的言论。
“因此,儿臣认为,既然要治理天下,就要教会天下人知礼守法,教他们读书识字,让他们明白荣辱礼节。”扶苏慷慨陈词道。
“等一下,扶苏,你说的礼节是什么礼节?”秦始皇突然开口打断了扶苏的话。
“自然是古人留下来的上古之礼,尤其是孔夫子曾经编撰过的那些礼节,更是应该花大力气去恢复和推广。”扶苏回答道。
秦始皇原本对扶苏的言论还颇有兴趣,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但当他听到“孔夫子”三个字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众所周知,秦始皇对儒家学说一向不感冒,对孔夫子的那一套更是反感至极。否则,秦朝历史上也不会发生焚书坑儒那样的惨案了。
看到秦始皇的脸色变得难看,胡亥顿时幸灾乐祸地点了点头,恨不得父亲多骂自己大哥两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秦始
皇这一次并没有痛骂扶苏,甚至连指责的话都没有一句。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孩子有理想是好事,但你的想法是否过于天真了一些?现在的天下,除了秦国之外,旧六国的势力也在蠢蠢欲动。难道也要教会他们读书识字吗?”
“儿臣觉得很有必要。毕竟现在的父皇已经不只是秦国人的皇帝,而是整个天下的皇帝。既然是皇帝,就不能只偏爱本国国民,而应该对天下人一视同仁。”扶苏坚定地说道。
“大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胡亥破天荒地拉了拉大哥的袖子,提醒他不要再乱说了。
朝堂之上的大臣们都被扶苏的话惊呆了。即便秦始皇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儿子说出“一视同仁”的话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恼火。
这个混小子,莫非觉得自己读了几年书就敢来教训自己了?什么叫一视同仁?作为被征服者的六国之人,难道能和作为征服者的老秦人相提并论吗?
即便是刚才还想幸灾乐祸的胡亥,此时也噤若寒蝉。虽然他很乐意看到自己大哥倒霉,但如果父亲真的在这里发怒的话,他也讨不到什么好。
然而,当秦始皇看到儿子那不卑不亢的表情时,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他坐在王座上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也罢,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作为父皇,我也不该再多说什么了。你既然这么喜欢儒家学说的那一套,那我就给你一个展示的机会吧。”
“父皇……”扶苏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父皇说要给自己一个展示的机会,难道是真的要答应让自己担任奉常吗?
“我准备在咸阳的南边修建一座宫殿,名字叫做未央宫。并在那里设置一个新的县,名字叫做长安县。现在正好缺一个县令,不如就让你来当吧。”秦始皇缓缓说道。
秦始皇的命令一出,不仅扶苏愣住了,其他三个皇子眼中也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父皇竟然想让大哥到地方上去当官,而且还只是当一个县令?这不会是开玩笑吧?
在三个弟弟的眼中,虽然秦始皇从来就没有立过太子,也没有明确说过会立谁为太子。但在他们看来,这个时代不立长便立嫡,所以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大哥应该就会是太子。
虽然哥几个对皇位都有一点想法,但大家都知道这项挑战有多么艰巨。然而现在,秦始皇竟然第一个就把扶苏扔到了地方上去,这实在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难道说父皇已经决定放弃大哥,准备立其他人为太子了?这个猜想一旦形成,就很难停下来。尤其是胡亥,他的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一些狂热的火花。
按道理来说,父皇最喜欢的除了大哥之外就是自己了。如果大哥当不成太子……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呢?胡亥心中暗自思忖道。
秦始皇的注意力此刻全然集中在扶苏身上,丝毫未察觉到胡亥那异样的眼神,其中已隐隐透露出些许不对劲。
“怎么?你不愿意去吗?”秦始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扶苏的身躯微微一颤,随即低声回应道:“儿臣并非不愿,只是不明父皇此举的用意何在?”
秦始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你无需知晓。为父从不解释自己的命令,你只需尽心尽力,把未央宫修建好便是。”
“至于日后,自会根据你的表现,决定是否继续委以重任。”言罢,秦始皇竟将扶苏安排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包工头”。
扶苏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父亲的命令对他而言,便是天意,不可违抗。就如同历史上他作为太子被贬谪,离开咸阳前往边疆与蒙恬一同守卫国土时,也是这般沉默接受,未曾有半句怨言。
见扶苏竟如此顺从,未有一句反驳,秦始皇心中虽感满意,却也莫名涌起一丝失落。他多么希望扶苏能勇敢地站出来,质疑自己两句。作为嫡长子,却遭受如此待遇,换了任何人心中都会有所不甘。而扶苏却选择沉默,这除了他的一片孝心之外,恐怕也与他那相对软弱的性格有关。
秦始皇心中暗叹,若扶苏能更加坚强果敢,自己现在便可将太子之位传给他。
此时,公子高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大哥扶苏,他的眼神虽不如胡亥那般炙热,却也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之意。世人常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官员愿意与上司共处一地办公。即便是嫡长子扶苏,若秦始皇与他同处一域,恐怕那滋味也不会好受。
譬如清朝的江宁知府,与江苏巡抚、两江总督这三个地方官,皆在同一地——南京办公。可想而知,江宁知府的压力有多大。因此,即便扶苏是在咸阳附近的长安担任县令,他的压力恐怕也不会小。
尽管扶苏没有多问,但秦始皇还是想嘱咐他两句。然而,未等他开口,胡亥却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父皇,那我呢?我什么时候去太尉府赴任?”胡亥满脸急切,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此刻的胡亥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以为大哥被贬到小地方当县令,意味着他失宠了,
自己有机会成为太子。因此,他急于表现自己,生怕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不得不说,与扶苏以及另外两个哥哥的沉稳相比,胡亥显然还是太过幼稚。这当然也与秦始皇平时的溺爱脱不了关系。
秦始皇本欲开口,却被胡亥打断了话头。作为九五至尊,他心中自然不悦,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他刚想训斥两句,但一看到胡亥那炙热的眼神,又不忍心太过严厉,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
“莫要吵闹。你哥哥只是去当个县令而已,你也给我到地方上去历练历练。太原郡还缺个县长,你就去那里吧。”
县令与县长的职位其实相差不大,只是根据管辖人口的数量来区分。人口多的便称为县令,人口少的则称为县长。如此说来,胡亥在太原郡担任的县长一职,在官阶上竟比扶苏在长安县担任的县令还要低上不少。
胡亥一听就不乐意了,自己明明有机会成为太尉,怎么突然就被贬去做县长了?而且还是外县的县长,这怎么能行?他原本以为大哥失宠,自己有机会爬上高官之位,甚至染指太子之位。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一想到自己的地位竟然比大哥还要低,胡亥心中的不甘便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