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欢愉与色欲的主人
“你确实对不起所有人。”莱奥冷漠地看着扎克·博古：“为了复活一个女人，将整个世界拖下水这种事情，真的太过分了，但是……”
说到这里，莱奥无奈地抿住嘴唇：“但我能够理解你的选择。”
莱奥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他一切行动的目的也从不是拯救世界这种宏大的伟愿。
对他而言，身边的人要比什么拯救世界重要的多。
若是他和扎克博古互换，想必他也会不在乎那些东西，只寻求救活自己在乎的人的可能。
但理解归理解，接受却是不能够接受的。
扎克博古是敌人，敌人就必须驱逐。
“是吗，谢谢。”扎克博古走到莱奥的身边，瞳孔颤抖着抬起头。
“要继续看下去吗？接下来应该是你最悲伤的记忆了。”莱奥的声音仍然冷漠。
“不，我必须看下去，这是我……最后见她的机会了，呼……”扎克博古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抬起拐杖，在地上一敲。
画面再一次像按下了快进键一样飞速前进，很快时间就来到了两个月之后。
郁金香领，血缘教派，钟楼实验室。
“砰”的一声，钟楼的大门被撞开。
满头粉发的菲欧娜冲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宽大的盾牌。
“扎克，扎克，我拿到了！我拿到先祖的遗物了！”
“是吗？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扎克从一大堆古籍后面探出脑袋，但声音却没有想象中的兴高采烈。
“怎么了这是？你不开心吗？”菲欧娜把盾牌放到扎克身旁，气呼呼地叉着腰：“喂喂喂，我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把这东西偷出来的，你甩个臭脸给谁看呀！”
“我……”扎克躲闪着眼神：“菲欧娜，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的理论不一定是正确的，我……”
“事到如今你要退缩了吗，扎克博古先生！”菲欧娜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他的面前：“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男人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扎克，我愿意为了你献出我的生命，而你呢？你竟然婆婆妈妈的不敢做最后的决定！”菲欧娜一拳捣向他的肚子，把扎克博古打成一只蜷缩着的皮皮虾：“别让我看不起你！”
“咳咳咳……你真是……”扎克捂着肚子：“好好好，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哼！这还差不多！抓紧做准备！老爹很快就会发现老祖宗的盾牌被我偷了，我们时间不多！”菲欧娜晃着盾牌。
一直以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幕的莱奥挑挑眉毛：“额，你妻子……还挺有性格的。”
“是啊，有时候太有性格了。”扎克博古也苦笑着，只是那笑容中全都是幸福。
画面瞬息间一转，男人与女人已经出现在了一个仪式阵的中央。
法阵的中心画着“y”字型的图案，周围旋转着一圈一圈若dna的螺旋。
房间里的所有煤油灯都被熄灭，只有圆形法阵的外面，通过一根又一根的火烛提供着可见光。
那些烛火的下方，也画着写满术士的法阵。
“这就是通往真理之门的术法阵。”扎克博古向莱奥解释着：“表面上看起来相当简单，似乎只是几个仪式法阵的叠加，但里面藏着的东西却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从我看到预言开始，我用了接近二十年的时光才研究出这开门的方法。”
“莱奥，我给你的戒指里面有这些术法需要的知识，我相信以你的才华，应该用不了十年就能够掌握这禁忌的仪式了。”
“是吗？”莱奥点点头，耳边传来了呢喃声。
【借由你的能力古代语言与仪式精通，你理解了仪式“开启真理之门”，并将其完全掌握。】
【古代语言与仪式精通：此能力在本世界具备唯一性。从今天开始，你可以读懂上一个纪元中流传下来的古代语言，包括但不限于古龙的语言、众神的低语……
【你同样可以理解第八阶以前的全部仪式，并且能够找到复制或者逆转仪式的方法。】
【在第八阶以前的仪式进行中，你就是仪式的主人。】
【随着你对语言和仪式的研究越来越深，这项能力将会继续进化。】
“利用三个基点，每一个基点放置不同的古代遗物，再用遗物催动每一段魂粒子之间的流动，让魂粒子之间两两相乘，达到不断放大魂力的作用。”
“这样的话，只需要在仪式的中央放置一个第六阶以上的超凡者，就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达到第九阶，甚至第九阶以上的能力。”
“凭借这样的力量，就有机会到达神祇们才能碰触的领域，也就是所谓的开启真理的大门。”
“扎克·博古，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个天才。”
莱奥喃喃说着，看向扎克博古的眼神中多了几缕忌惮。
难以置信，这样精妙的仪式竟然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三十来岁就完成的杰作。
却没想到，扎克博古看向他的眼神，更像是看到了怪物。
“你……你只是看一眼，就理解了这个仪式的全部？”扎克不断吞咽着口水：“等等，你……你怎么知道是三个基点？这外面的一圈火烛……”
“那是为了给你的三个基点提供稳定性。”
“好……好吧……”接着，扎克又不死心地问了莱奥几个问题，得到正确的答案之后，他像是泄了气一样呢喃着：“你，你也在研究开启真理之门的仪式？”
“不不不，这个仪式的发明人是你，我只是理解了其中的原理罢了。”莱奥谦虚：“额，不过我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仪式。”
“理解了原理，就相当于掌握了仪式的使用方法，哦，天呢，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扎克难以置信地看着莱奥：“难道你真的是神祇吗？”
“谁知道呢。”莱奥摊摊手。
“……”扎克博古沉默了。
他本以为就算莱奥再聪慧，也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够掌握的了开门的方法。
却不曾想，莱奥竟然只用了几秒钟。
扎克博古只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智商为莱奥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再回想着现实中自己自以为算无遗策的计谋，被莱奥轻松识破，就连实验室都被他烧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让这个老人唏嘘地笑出声来。
“赫赫，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啊，莱奥，要是我早点遇到你，说不定你能看到比我更深邃的东西……”
“那么，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好。”莱奥点点头。
【借由你的能力，你发觉了仪式“开启真理之门”中的不协调之处，请观看完全部的仪式，修正你对仪式的理解。】
不和谐之处？是指那些dna模样的螺旋吗？
莱奥皱了皱眉，那些螺旋他只在欢愉教会内见到过。
画面里，青年时代的扎克博古与菲欧娜的故事还在继续。
法阵的中央，菲欧娜的气息已经来到了第六阶，她推搡着扎克：“好了好了，你快去启动仪式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在这里启动仪式就行了。”扎克握住了她推着自己的手：“在你身边。”
“什么？你别开玩笑了，仪式怎么可能……”
“我是说真的。”扎克摇摇头：“我改良了仪式，现在我可以在这里启动祂了。而且，启动这个仪式需要的超凡者也被我变成了两个。”
“两个？什么？你？”菲欧娜愣住了：“可是你只有三阶，根本不可能……”
“菲欧娜，我这些天也不是在干等着，我研究了北境的种族卡修族，发现了他们体内潜藏着的秘密，那种叫做黑蚁症的病症，其实不是诅咒，而是恩赐。”
扎克博古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根针管，黑色的蚂蚁斑点在针管内移动：“只要能够吸收污染的力量，就能够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
“可是污染呢？污染怎么解决？你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菲欧娜想把针管夺走。
可扎克却先她一步把针管插入了自己的脖颈：“如果我们能够打开门，将真理带回这个世界，那这些污染对我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菲欧娜看着扎克皮肤上涌现出的黑斑，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如果我们没能打开门，那么……”因为剧痛，扎克的脸变得扭曲：“那么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应该会因为承受不住第九阶的力量，而湮灭成粒子，那样的话，我自然也不需要担心这污染了。”
“扎克，你没必要……”
“菲欧娜，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这风险的。”扎克攥住自己的爱人的手：“机械教派的禁术中，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故事，神将力量分给了亚当和夏娃，而亚当与夏娃的结合创造了人类。”
“我是信奉真理的无神论者，这种神创造人类的故事，我向来是不相信的。”
“但唯有和你，我希望……我们会是新世界的夏娃与亚当。”
扎克的脸时而扭曲，时而温柔地笑着，他将菲欧娜搂在怀里，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她包裹。
菲欧娜幸福地依偎在扎克的怀中，咸咸的晶莹从颊间滑落：“嗯，扎克，我们会成为夏娃与亚当的。”
仪式也在这一刻开始。
无源的风突然在实验室内吹拂，一片幽邃的寂静中，似若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烛火在风中摇曳，房间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冷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暗朝着仪式阵的外面侵蚀。
桌子，古籍，地砖，窗户，以及那高悬着的皎月，一切的一切都在黑暗的侵蚀中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拖拽进了黑暗里面，只有扎克与菲欧娜所处的仪式阵还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就连空气都被染成了黑色。
而那包裹着一切一切的黑暗里，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扎克，你还在吗？”
“我在呢。”
“扎克，我有些害怕。”
“放心，我会陪着你。”
二人的视觉像是被剥夺了一般，明明烛火还在燃烧着，他们却已经看不到彼此的面容了。
仪式阵中心的y字图案发着幽邃的光芒，那些dna的螺旋朝着四面八方无规律的旋转。
那圆形的阵法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既像是圆形，又像是方形，还像是三角形。
你无法准确地说出祂的形状，你甚至无法说出祂是三维的还是二维的。
与这阵法有着相似情况的，还有扎克与菲欧娜。
他们两人明明抱在一起，但却像是一个人抱着一张纸，又像是一张纸抱着一个人。
二人的身躯跟随着那dna的螺旋不断变化着，摇曳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低语。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战栗。
有什么东西，似乎正朝着他们睁开了眼睛。
不，那不是似乎。
黑暗里，那将这整个世界都吞噬的黑暗里，一只巨大的眼睛睁开了。
那眼睛既高悬在二人的头顶，又深潜在二人的脚下。
空间在这一刻没有了意义，世界甚至变成了扁平的纸。
但那眼睛，那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正戏谑地看着惊讶的二人。
紧接着，无论是画面中的二人，还是画面外的莱奥与扎克博古，都听到了那声低语。
“啊，愚蠢的虫子们，嗯，你们被耍了呀，哦，多么精彩，两个深爱着对方的人，呵呵。那么，你们愿不愿意成为我的食物，让我将你们咀嚼成碎片呢？”
“我愿意，我们愿意，我们都愿意！”画面中，扎克博古拉着菲欧娜的手，二人感动地落泪：“我们愿意啊！”
“哈哈哈，好的，好的，那么就上前来，让我把你们吃掉，这样，你们就能一直待在一起了！哈哈哈，啊，多么美味，我喜欢这样的味道，这样爱与性的味道，嗯~那个女人，你还怀孕了，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好的，好的，我们来了，我们来了！”二人一同上前，距离眼球越来越近。
就连画面之外的扎克博古，都眼噙泪水，伸出手往前踏步着，想要冲到那眼球的旁边，他嘴里不断呢喃着：“真理，真理！”
下一秒的画面中，无数黑色的舌头从那巨大的眼球中冲了出来，祂们卷住了菲欧娜与扎古的身体，把她们往眼球中拽去。
随着他们与眼球的距离越来越近，菲欧娜与扎克博古的身上飘散出一颗又一颗的粒子。
那是他们的身躯，他们的身躯在被分解成这个世界上最本源的东西，在被分解成魂的粒子。
但他们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画面中的男女脸上，没有任何的痛苦，有的只是幸福与虔诚。
“我们成功了，菲欧娜！”
“没错，我们成功了，扎克！”
“神祇的时代结束了！”
“真理的时代到来了！”
他们欢呼，他们呐喊，他们拼了命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眼球。
“呵呵。”低语声继续响起：“真是美味啊，太美味了，有了这样的力量，啊~这个北境就不止是祂一个的了，也不止是那位大人的了，嘿嘿嘿~啊~不枉费我把预言展现在这个男人眼前。”
这一幕诡异无比，看得莱奥冷汗直流。
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扎克博古与菲欧娜的脸上，是那样的幸福。
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被吃掉。
扭过头，莱奥呆呆地看着画面外的扎克博古，老人也正虔诚而悲悯地举着手，想要走进画面之中。
“喂，你疯了吗！”莱奥攥住他的手：“会死的！会被分解的！”
“是啊，会被分解的！我会被分解的，我本来会被分解的！”扎克的双眼已经被泪水完全掩盖：“这是真理的代价，只要看到真理，就应当献上祭品，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而画面里，扎克与菲欧娜的故事还在继续。
“嘿嘿嘿，啊，好吃，实在太好吃了~”那巨大的眼球露出享受的表情，菲欧娜与扎克博古已经与她几乎贴合在一起：
“嗯~不行，不能把他们全部吃掉，我好不容易才从门内出来，决不能再回去，我得留在外面，我不能让灾厄之虫独享人类这么美妙的食物。”
“那么，你们两个我应该吃谁呢？”
那些从眼球中生长出来的舌头，正在舔舐着扎克与菲欧娜的脸蛋。
“献祭我，献祭我！拥抱真理的代价让我付出！”扎克愣了一下，接着嘶吼着：“开门的钥匙就让我来充当，让菲欧娜拥抱真理！”
“不，扎克，不，应当拥抱真理的人是你！”菲欧娜身上突然亮起金色的光芒，她猛地一挥手，竟直接发出光刃，击中了扎克的身躯，将他打向地面。
“不，菲欧娜，不！”
扎克哭喊着，但他的坠落已经化作了事实。
“啊，真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啊，真是美味无比的食物。”眼球继续低语着：“好吧好吧，那就让我吃掉你吧！菲欧娜·道格，嘿嘿嘿~”
粉发少女的身躯溶解成一颗又一颗的魂粒子，被舌头吸收到眼球里面，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脸上仍然挂着幸福的笑容。
她回头看着扎克·博古，轻声呢喃着：“亲爱的，真理的力量是你的了，能遇见你，能帮到你，真的太棒了！去吧，去拥抱真理，让这个世界成为人类的世界！”
“不，不，不，我不要这狗屁真理，我要你回来，菲欧娜，菲欧娜！”
扎克被无数的舌头钉在地面上，哭喊着，哀嚎着。
那哀嚎似乎穿越时间与空间，链接画面与现实，在现在的扎克博古嘴里响彻。
莱奥身旁，现实的扎克博古跪在地上，不断地捶打着地面：“真理的代价，应该由我来献祭才对，成为开门钥匙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莱奥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他的心底蔓延。
什么真理？什么真理？那门里根本就不是真理啊！
那门里，是一只吃掉你爱人的怪物啊！
祂什么都没有给你啊，祂只是吃掉了你们而已啊！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大胆的念头涌入了莱奥的脑海，他连忙拽去扎克博古的领口，怒吼道：“你听到了什么，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呜呜呜，该成为代价的人是我，是我！求求你，莱奥求求你，救救菲欧娜，救救她！”扎克绝望着，痛哭着。
“该死的，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莱奥一拳打中扎克博古的面门。
他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听到了什么……就，就是……”
莱奥大喊着：“把画面倒回去！复述给我！快！”
画面重新回到了巨眼张开的瞬间，但这一次，莱奥听到的不再是耳边的低语，而是扎克博古的复述。
眼球笑着：“啊，虔诚的人类啊，难以置信，你们竟然开启了真理的大门？呵呵，这么多年来，只有神祇曾经打开过这扇门，那么，你们愿意触碰真理吗？”
画面中，扎克博古拉着菲欧娜的手：“我们愿意，我们都愿意！””
眼球的笑容越来越旺盛：“哈哈哈，那么就上前来，让我赐予你们真理的力量……”
“好的，好的！”
“可是真理需要代价，需要代价，你们中只有一个能够获得力量，而另一个，要成为开门的钥匙，面见真理的过路费……”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着扎克·博古复述完全部的对话，莱奥终于搞清楚了一切。
那个门内的怪物，伪装成所谓的真理，戏耍了扎克博古，戏耍了菲欧娜。
菲欧娜的死，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就像被灾厄之虫寄生玩弄的秩序教徒们一样，死亡的没有任何意义。
那恶心的怪物，玩弄了他们，玩弄了他们的心，玩弄了他们崇高的理想。
而且，这怪物还认识灾厄之虫，祂渴求从灾厄之虫的手里抢夺食物。
那么祂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扎克博古遇见的“真理”，也是一位邪神眷属。
不甘与愤怒在莱奥的识海里翻涌。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这群高高在上的邪神眷属们，总是这样玩弄人类，把人类当成渺小的蝼蚁。
这群该死的恶心怪物！
“你……你知道什么了，莱奥，告诉我，告诉我！”扎克博古拽着莱奥的裤腿，他意识到莱奥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话到嘴边，莱奥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扎克了。
这一刹那，他对扎克的愤怒与怨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
两个为了人类的未来，愿意献上自己生命的人类，努力到了最后，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画面里，三百年前扎克的故事还在继续。
菲欧娜的身体已经被溶解成了魂的粒子，湮灭的无影无踪。
扎克博古被舌头钉在地上，呆愣愣地与那眼球对视。
这一刻，他的世界没有了光。
“真理的代价可比你想象中还要恐怖哦。”耳边又一次响起低语声，而这低语声却让扎克战栗不止：“真理的代价，是抹杀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从现在开始，有关于菲欧娜的记忆将会从你的脑海里消失。”
“从她家人、朋友、老师、敌人的脑海里消失，所有人都会遗忘她，她会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永远的消失。”
“你会忘记她，你们所有人，都会忘记她。”
巨大眼球一边说着，一边与扎克博古几乎贴在一起。
那戏谑的眼神中，倒映着扎克绝望的脸。
“不，不，不，不要，你已经夺走她了，不要，不要把她的记忆也从我这里夺走。”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不要，不要！”
扎克挣扎着，但在那些舌头的缠绕下，他除了伤害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嘿嘿嘿，那么，要不要做个交易呢？扎克·博古。”眼球笑着：“放弃你想要的真理，我教给你，把你爱人从冥界带回来的方法。”
“你要怎么选呢？一边是你渴求的真理，另一边，是你爱人的生命，来吧，选择吧！”
“真理……菲欧娜……”扎克愣愣地与眼球对视，左眼流下不甘地泪水。
他不断张开嘴巴又合上，不断张开嘴巴又合上，不断张开嘴巴又合上……
最后，他闭上了眼睛：“我选择让菲欧娜复活的方法，我……我是个懦夫，为了她，我情愿放弃这个世界……”
“嘿嘿嘿，不错的选择，那么，就给你了哦~”
下一瞬，眼球中心浮现出无数的舌头，那些舌头像是榕树的树枝一样钻入扎克的胸膛。
“啊啊啊啊！！！”
惨嚎声中，扎克的脸上浮现出蚯蚓一样的皱纹，他棕色的头发在一刹那变成银白，身躯缩小了一整圈。
他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老者。
那颗眼球也缠绕到了他的拐杖上，在拐杖的顶端，凝结成一颗包含着“y”字图案的水晶球。
“啊，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没错，这就是我的命运，我要复活我的爱人，我要复活菲欧娜，对，没错，赫赫赫，我要等待，等待特尔斯克露出马脚，等待灾厄之虫忍不下去，等待祂们自相残杀。”
扎克博古岣嵝着站起，他的挣扎已经被疯狂吞噬。
他垂着头，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他的声音和那眼球的低语，穿越三百年的时光，在莱奥的耳廓荡起残响。
“嘿嘿嘿，没错，只要吞掉灾厄之虫，我的爱人就会回来。”
“嘿嘿嘿，就是这样，只要吞掉灾厄之虫，我就会取回曾经的力量，只要再吃掉一枚神性，或者一个与我适配的命运之子，我就能够摆脱色孽之主的束缚。”
“我，色欲与欢愉的恶魔，色孽的眷属，欢愉教派的主神，吉薇尔……”
“就能成为深海时代的，新的色孽之主！”
莱奥听着耳边的残响，红月的呢喃也随之响起。
【你发觉了仪式“开启真理之门”中的不协调之处，你目睹了仪式的全程。】
【你的仪式学知识“开启真理之门”已经转变为“解开欢愉之神的封印”。】
【由于你目睹了这一切，色欲与欢愉的恶魔吉薇尔也看到了你。】
【外乡人，说真的，你不应该掺和进这件事里面。】
莱奥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他明白了为什么被灾厄之虫控制的秩序教派，仍会与欢愉教派开战。
明白了为什么灾厄之虫感知到自己的神要降临，第一反应是恐惧。
明白了为什么欢愉教派信仰的欢愉之神，明明不是人造的正神，却依然可以让祂的信徒们使用超凡的力量——
那些星星点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邪教背后，潜伏着的依然是那些邪神的眷属。
祂们被封印在某些禁制的背后，无法来到现世。
祂们之间并非铁板一块，祂们会争斗，会对抗。
但祂们有一个共同点，祂们都渴求来到现世，祂们都渴求那珍贵无比的神性，渴求成为下一个纪元的主角。
“咔嚓，咔嚓……”
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响起，这封尘三百年的画面在莱奥面前破碎。
他与扎克博古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三百年的故事像是持续了不知道多少个昼夜，但回到现世也不过只是过去几秒钟而已。
卡特伯爵拍着他的肩膀，嘴里喊着：“莱奥，莱奥，你怎么了，莱奥？”
无数的黑骑军们拔出长剑，冷漠地看着身体几乎破碎的扎克博古。
蓝发蓝眼的卡洛琳小姐身上披着恶魔的虚影，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而扎克博古则朝着自己的爱人蠕动着身体，嘴巴里呢喃着：“菲欧娜，菲欧娜，你放心，我求过莱奥了，他会救你的，我保证。”
声音在耳边一点一点远去，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莱奥的瞳孔。
他眨眨眼，朝扎克博古大吼道：“扎克，离她远一点，该死的！”
“什么？”扎克疑惑地扭过头，却在下一瞬愣愣地看向自己胸口。
铁锈味的猩红从口腔中喷溅，一条粉色的尖刺贯穿了他的右胸膛。
扎克缓缓扭头看向自己的爱人，却只看到一双鄙夷垃圾似的眼神。
“啊啦啊啦，真是没用啊，本以为我还能再藏的久一点呢。”
扎克的身体被扔向一边，“菲欧娜”伸了个懒腰，身体不断地变化。
整个地下墓穴内所有的污染都在往她的身体里聚集。
莱奥的耳边，响起红月紧张的呢喃。
莱奥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紧张的呢喃。
【色欲与欢愉的恶魔吉薇尔已经降临，她吞噬了灾厄之虫的躯干，取回了尘封的力量。】
【卡修族千年来的污染已经成为她力量的一部分。】
【她要比你想象中最可怕的敌人还要更可怕。】
【跑，抓紧跑，我再重复一遍，抓紧跑！】
【不然，异乡人，你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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