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莱奥
“卡莲小姐。”有那么一秒，莱奥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他也感受到了悲伤。
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他因为别人的事情，感受到了悲伤。
莱奥不得不说，他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很差。
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一个每一步都差一点会要了命的世界，印象会好才怪呢。
扭曲到了极致的欢愉教徒，完全不把人命当命的秩序教派，无情屠杀人类的夜魔士兵，遮天蔽日的红色巨龙……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安身之处，没有立身之所，所目睹的一切都是悲剧、悲剧和悲剧。
只有卡莲，是不同的。
她高尚、倔强、懂得感恩，还……有些圣母。
若是在原本的世界，她这圣母的性格，莱奥或许会讨厌甚至鄙视，但在这样一个扭曲的世界里……
他不得不承认，卡莲带给了他久违的温暖。
那是与诗寇蒂小姐截然不同的温暖，如果说诗寇蒂小姐是莱奥可以完全托付的爱人，那卡莲小姐，就是他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那唯一一束光。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这束光熄灭。
莱奥抬起手，轻轻揽住了卡莲的肩膀。
“卡莲小姐，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需要……佯装坚强。”
卡莲愣了一下，接着再也忍受不住，蜷缩到了莱奥的怀中，肆无忌惮地哭泣。
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从罗伯特一路西行，来到了冬堡，参与了一场决定北境生死存亡的战争。
接着，便是恐怖的巨龙之灾，与绝望的逃亡。
但这些，都没有打垮这位坚强的少女。
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特尔斯特的血，她谨记家族的古训——特尔斯克家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在马背上。
更何况，她还有莱奥。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侍从，不，现在应该是白骑军大人了，就像是她的幸运星一样，每当她陷入绝望之时，都会出现，拯救她于水火。
不夸张的讲，折返的路上，卡莲考虑最多的，是要在战争结束之后，和父亲商量该给莱奥多少封赏。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两天前，如同泡沫般破碎了。
父亲的死讯，刺破了这位少女坚固的外壳，让她无助，让她悲伤。
活在温室里的花朵，甚至还没来得及灌溉肥料，就被掀去了棚顶，暴露在残酷的风霜之中。
但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外面，她不能让一路追寻她的卡特子爵他们，认为她是个懦夫。
更不能让秩序教派的圣女，认为她没有能力与资格统治北境。
所以，哪怕心如刀割，她也没时间流血，只能够强撑着，做卡莲。
对，做卡莲·特尔斯克，而不是追求真理的机械师卡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因为真的撑不住了，兴许是对莱奥智慧的信任，认为他可以开导自己，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莫名的缘由……
卡莲·特尔斯克找上了莱奥，并像是开了闸的水提一般，释放了全部的哀伤。
“莱奥先生，我……我真的……我……”她蜷缩在莱奥的怀中，不断地啜泣，言语根本连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我真的可以吗……我……”
但莱奥却能够懂他的意思，他拍着王女的后背，轻柔地安慰着：“会好起来的，我会在你的身边，我会帮你的，特尔斯克的荣耀会在你的手中延续。”
“莱奥……莱奥……”
“我在，我会一直在……”
“真……真的吗？你不会像父亲一样离开我吗？”
“真的，我不会。”
“我要你保证。”
“我保证。”
莱奥凝视着卡莲的眸子，郑重地说道。
他已经准备好了，要保护女机械师的安全。
嗯，没错，只要有危险，他就一棍子强晕卡莲，带她强行离开。
这就是最好的保证她安全的方法。
“谢谢你，莱奥先生。”
“睡一会儿吧，还有一点时间。”
“我……我……你……莱奥，你和露娜是……”卡莲的声音有些局促：“你们秩序教徒，不是……”
“等一切结束之后，咱们再聊这些，好吗？”
“好……还是谢谢你，莱奥。”
微风拂过卡莲小姐火红的头发，她挪动两下身子，把脑袋埋进了莱奥的胸膛。
“你的心跳，很动听，莱奥……”
几十米外的灌木丛里面。
诗寇蒂小姐正咬牙切齿地跺着脚，她的身旁，粘液分身正在偷笑。
“啊啊啊！坏女人！勾引我的主人！”
“嘿嘿，有什么关系嘛，我们想要的，是主人的幸福嘛！”
“啊啊啊啊！我必须要重新分裂一个分身了，你的脑子坏掉了！”
………
日上三竿。
临时搭建的简易大营内，一股子肃杀的气氛在弥漫。
“可以确定吗？”卡莲一脸凝重。
她的眼球里还带着泪水导致的红血丝，但神情却恢复到了往日的坚定。
“确定，哨骑已经发现了夜魔，距离我们不远了。”卡特子爵咬了咬牙。
这支夜魔军队，就是一开始追他们的那支夜魔军队，是从冬堡一路跟过来的。
原本在莱奥的折返策略下，他们已经跟丢了。
但这么多天大部队的行军，还是让这些猎手们发现了踪迹，找到了目标，逼近过来。
而很显然，他们这支一千来号人的部队，没有战胜那支夜魔军队的把握。
“咳咳。”白骑军骑士长列侬在侍从的搀扶下站起：“你们跟他们作战过，有几成的把握逃跑。”
该说不说，第六阶教徒的生命力就是旺盛，即使被巨龙正面攻击，竟然还捡回了一条命。
“两成，还得在没有累赘的情况下。”卡特子爵苦笑。
谁都知道，他说的累赘指的是什么。
也因此，所有人都看向了卡莲。
“嗯……你们知道我的答案。”卡莲叹了口气：“但我也不强求大家，如果你们觉得必死无疑，可以放弃我和这些溃兵们先行离开，作为特尔斯克领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我宽恕各位的离去。”
“咳咳，真是倔强啊。”列侬咳嗽两声：“但我们是秩序教派的战士，不需要接受你的调遣，拖延敌军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你们继续北上，带着圣女去冬堡，我来把他们引开。”
“列侬……”秩序圣女攥紧了拳头。
“不用多言，这是最理性的选择，芙蕾。”列侬面无表情：“特尔斯克需要卡莲小姐活着，秩序也需要你活着，而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列侬骑士……”卡莲也哀伤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营帐被悲哀的氛围凝固了。
“既然要死，那不如换一种死法，列侬骑士长。”
一道镇定的声音打破了这凝结的时光。
莱奥看着桌上的地图，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