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唐朝的决心

这天夜晚，唐伯诚又难以入睡，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儿子的怀疑，确实有道理。孙子绝不会凭空产生这个念头，若要追究的话，上星期他来家里度周末，自己连续两天同他的谈话，是这件事的根源。一想到此，他心里非常不安。

早上醒来之后，他心绪不宁，从上午到下午，始终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捱到傍晚，他走进花园里，坐在长椅上等候孙子。不知等了多久，孙子终于来了，走到他面前喊爷爷，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祖孙俩走进客厅，林芸迎上前说：“好孙子啊，你总算来了。知不知道你爷爷，今天像丢了魂似的？”唐伯诚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去拿瓶矿泉水来。”然后拉着孙子一起坐下。

林芸拿来一瓶矿泉水，替孙子拧开了瓶盖，唐朝说了声：“谢谢奶奶。”林芸见他额头冒汗，拿纸巾替他拭汗，问道：“是不是又骑共享单车来？用不着省钱的，坐出租车不好吗？”唐朝说：“奶奶，我这是体能锻炼，还能够省钱。”

唐伯诚急急地问：“为什么要放弃今年的高考？即便想去山区支教，那也要等到大学毕业以后。你突然产生这么个念头，全家人都被你搞懵了。老实对我说，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念头？”唐朝不做声，林芸接着说：“大唐啊，你别犯傻，支教是大学生的事，一个高中生去凑什么热闹？快去把那份申请要回来。”

唐朝终于开口说：“奶奶，我没有闹着玩，我是认真的。爷爷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是去云南农场了吗？我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这不是一般的脑洞大开，而是真正意义的觉悟，我一定要这么做，请您们支持我。”

林芸不满地说：“现在是什么年代？这话让人好笑。现在都说出名要趁早，电视上也这么说，你拿什么出名？当然要靠本事，现在你已有几十万粉丝，考上了音乐学院，然后继续努力。”接着又说：“如果你真想去云南，那么你答应我，一定认真参加高考。等到考试结束后，我和你爷爷同你一起去，我们去大理、丽江、香格里拉、西双版纳，让你痛痛快快玩个够。”

唐朝连连摇头，说道：“奶奶，那种所谓的出名，其实是自欺欺人，我的格局不应该那样小。我一定会考上音乐学院的，但是不在今年，而是在明年。”

林芸连连摇头，叹气说：“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有点吃不消你。但是你要记住了，现在是竞争年代，晚一年上大学，那就掉后一年，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唐朝回答说：“我不后悔，一年里我保证会收获许多。”

唐朝的口才十分好，林芸根本应付不了。唐伯诚没有插一句话，听着孙子所讲的每句话，他暗暗惊讶，觉得孙子一下成长了很多。他感到一丝欣慰，同时也感到不安，解铃还顺系铃人，要孙子放弃那个念头，看来责任全在自己身上，可是怎么劝他呢？

林芸生气地对丈夫说：“你怎么不开口说话呢？倒让我唱独脚戏。”唐伯诚说：“等你唱完了，我再登场。”唐朝笑着说：“爷爷是唱压轴戏的，我要好好等着。”这时张婶走进客厅，说道：“餐桌摆好了，该开饭了。”

三个人走进餐厅，一起坐了下来，张婶连忙替他们盛饭，唐朝抢着先给祖父舀一盅汤。唐伯诚刚喝了一口汤，突然听见手机响，拿出来一看，是儿子打来的，于是连忙接听。

唐云峰在电话里问：“爸爸，大唐到了吗？”他回答说：“他早就到了。”唐云峰又问：“同他谈得怎样？他肯听您的话吗？”他说：“哪能这么心急？我们正在吃晚饭。”唐云峰又说：“我和绣文急也急死了，一定要打消他那个念头。本来我打算明天过来，可是单位里临时有事，所以我和绣文后天来。”他回答说：“那好，就这样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唐伯诚放下手机后，立即对孙子说：“全家人都被你搅得不安，我看你如何面对？”唐朝已听出是父亲来电话，说道：“爷爷，您别听我爸的。这次您一定要帮我。”

林芸连忙说：“如果真这样的话，你爸要恨死你爷爷了，我们可担当不起。”唐伯诚瞪眼说：“说这话有什么意思？”然后对孙子说：“现在不说这些，吃完饭后，我要和你好好谈。”

祖孙俩吃完饭后，一起走出屋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下。唐伯诚点燃一支香烟，问孙子说：“星期一临走的时候，你并没有这个念头。老实对我说，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出这样的举动？”唐朝讷讷地说：“我可以不回答吗？”唐伯诚生气地说：“必须回答。不回答的话，我不得不怀疑，你想借此搏出名？”

唐朝连忙说：“爷爷，我绝对不是浮夸的人，并不想搏出名。我早就看明白了，那些搏出名的人都是虚的，都是昙花一现。”唐伯诚严肃地问：“那么你的真实动机，到底是什么？”唐朝又问：“一定要我讲吗？”唐伯诚严厉地说：“必须讲出来。”

唐朝终于回答说：“爷爷，前几天您对我所说的一切，对我的触动很大。回到家后，我又想了很多，最后作出了这个决定。”唐伯诚问：“告诉我，你都想了些什么？”唐朝说道：“您说得很对，我是从小在蜜糖里泡大，在温室里长大的。我已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有必要给自己补上一课，去支教也是为了补课。”

唐伯诚边听边点头，说道：“有这个认识很好，可是你即将参加高考，不能耽误一年的学业。再说你的年龄还小，还没听说过有高中生去山区支教的。”唐朝连忙说：“可是我的情况不一样。”唐伯诚问：“怎么不一样？”

唐朝显然有备而来，回答祖父说：“首先我去您援建的阿坝寨希望小学，这意义本身就不一般。其次我还能去见茶花奶奶，去找云海伯伯和岩火哥哥，他们是我们唐家一脉，我必须去见他们，这是曾祖父的遗愿，也是您的心愿，我有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