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岩火的理想

岩火抬起了头，感激地望着自己的祖父。唐伯诚对他说：“希望你阿爷能挺过难关，回到家后，替我向你阿爷问好。”岩火点了点头，他又说：“这段日子我被公司并购的事，搞得心里很烦，没顾得上安排你去家里，认识一下你的云峰叔叔，还有你的大唐弟弟。我对不起你啊，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岩火连忙说：“爷爷别这么说。这一个多月来，您与叔公和姑婆，还有所有人，对我这么关心和爱护，是我以前从没有感受过的，我很感动，也很开心。”突然想起说：“我还没向叔公和姑婆道别，还有约好的事，我要爽约了，要不现在打电话，向大家说明一下？”

上个星期的家庭聚会中，唐伯诚弟妹两家的孩子，他们同岩火约好了，这个星期日一起去迪斯尼乐园游玩。唐伯诚连忙说：“这电话让我来打，我会替你说明情况的。你回到家后，向叔公和姑婆报个平安就行。”然后说：“去机场还有些时间，我想抓紧时间，同你认真谈一次话，不知你愿不愿意？”

岩火点了点头，说道：“爷爷，您说吧，我听着呢。”他于是说：“我的孙子啊，见面这么多日子了，你还没有向我透露过，今后自己有什么打算？等到你回上海后，是想去留学深造呢？或者找一个有发展前途的职业？我要知道你对自己的规划。”

岩火听了不声响，唐伯诚继续问：“这些日子里，你都想了些什么？以前是否有过自己的理想？现在有什么具体打算？爷爷想帮助你，不仅仅你是我的孙子，更重要的是我看好你。”

岩火终于开口，说道：“爷爷，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后，请您不要责怪。”然后说道：“我回去以后，不打算再回上海了。”唐伯诚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有这个想法？我已经在考虑替你买房了。”

岩火平静地说：“爷爷，我知道您心疼我，叔公和姑婆也心疼我。我明白您希望我能够去考研，或者去留学，叔公和姑婆希望我有一份体面的职业，让您给我买房买车，然后在上海成家，从此过上舒适的生活。这些日子我也思考过，该何去何从？然而总觉得这些都不是我要的，总觉得自己留在上海不合适。”

唐伯诚惊讶地问：“留在上海怎么不合适？快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的？”岩火回答说：“我是从农学院毕业的，我的专业是果树栽培管理。来到上海以后，我在学校所学的知识，一点也用不上，觉得有点苦恼。前些日子里，我回想起走进大学校门后，老师在第一堂课上对我们讲的话，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唐伯诚连忙问：“老师怎么对你们讲？”岩火回答说：“老师说每个立志农业科学的人，必须以袁隆平先生为榜样，必须双脚站立在田头上，必须把自己根植于土壤中。如果下不了这个决心，以后将一事无成，不如趁早改学别的专业。”接着又说：“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已脱离了属于自己的土壤。上海实在太繁华，太眼花缭乱，太有诱惑力，要是继续呆下去的话，我可能会迷失自己，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忘记自己最初的理想。”

听到孙子说出这番话，唐伯诚立刻两眼直放光芒，紧追着问：“你的理想是什么呢？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当初你为什么要报考农学院？一起讲给我听。”岩火回答说：“这事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唐伯诚说：“在长辈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讲吧。”

岩火于是说：“以前刀郎爷爷来我们家里，每次总要送我们一些水果，那些水果都是山里见不到的。阿爷和奶奶舍不得吃，阿爸和阿妈也舍不得吃，都留给我和妹妹吃。后来我有些懂事了，我把吃剩的果核都收集起来，把它种在我家的竹楼边上。我种了许许多多，有苹果、梨子、桃子、柑橘、枇杷……希望这些果核能发芽，长成树后开花结果，阿爷和奶奶能吃上我亲手种的水果。”

唐伯诚频频点头，问道：“后来果树长成了吗？”岩火摇头说：“那些果核大多不发芽，有些发了芽的，没长成树苗就枯死了。倒是长成了两棵枇杷树，后来也开花结果了，可是果实很小很小，而且味不甜，还有些酸涩，只能让鸟来啄食。”

唐伯诚激动地问：“因为小时候种果树失败，促使你后来报考农学院？这就是你最初的理想？”岩火点头说：“小时候我不懂理想，只是想让全家人吃上我种出来的水果，可是一直没有成功。上了中学后，我看了些植物学方面的书，这时我才知道，果树栽培有很大的学问，并不是简单的‘栽什么种子，结什么果。’关系到土壤、气候、水份、光照……一系列自然条件，还有植株、嫁接、授粉、治虫……一系列农学技术。由此我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希望以后能从事栽培，让我们山里种满各种果树。”

唐伯诚听得满心欢喜，称赞说：“有这个志向很好，而且你的话很有道理。在植物栽培方面，并不是‘栽什么种子，结什么果。’说起一个人的成长，何尝不是同样如此。”然后问：“那么现在你有什么具体目标呢？能不能告诉我？”

岩火回答说：“我还是想种果树。在念大三的时候，我去学院的育苗基地，要了几棵柑橘和牛油果的树苗，那是我们学院培养的优良品种。我把树苗带回家后，种在我家的地里，我不在家的时候，让阿爸替我照看。现在果树的长势很好，明后年能挂果了。”唐伯诚笑着说：“那你的理想快实现了。”

岩火摇头说：“我的理想还没有真正起步。”接着又说：“我的毕业论文是讨论家乡的土壤，以及气候、水肥、光照等要素。并且根据自己的研究，筛选出适应强的，值得推广的，几个优良的果树品种。老师给我的论文评了优，在论文答辩会上，有个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篇论文写得很好，但这毕竟是写在纸上的东西。希望你成为一个优秀的果树园艺师，更希望你在家乡的大地上，在挂满硕果的树底下，以自己的汗水做墨，撰写出新的论文。’当时我答应老师了，可是现在我觉得很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