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阿坝寨小学往事

刀坤歪打正着，这一幕颇有戏剧性效果，竟然把事情办成了。县教委领导答应从今以后，每学期为学校提供五十套课本。同时另外有个收获，还要来了一面旗帜和五十条红领巾，这是县教委对学校的额外支持。

唐伯诚说到此忍不住笑了，说道：“那天刀坤喜气洋洋，把旗帜和红领巾交给我，说城里的孩子都戴红领巾，我们寨子的孩子也要戴上，这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他不知道大山外的孩子，现在已不时兴戴红领巾。”

唐伯诚继续说：“我想让刀坤高兴，于是在学生中宣布成立少先队，先教他们唱少先队队歌，然后选出一个中队长，三个小队长。刀坤的大儿子刀雄，在班上学习成绩最好，推选他当中队长。我还剪了几块白布，用红漆描一道杠和二道杠，做成小队长和中队长的标志。”

唐伯诚又说：“那天我请刀坤校长来主持少先队的入队仪式，寨子里的人都聚集在竹楼前。竹楼前的空地上，竖起了一根旗杆，刀雄今天当升旗手。当旗帜升起后，刀坤校长大声宣布：‘今天又是大喜事，寨子里的孩子都戴红领巾了！’然后全体学生站在红旗下，一起唱少先队队歌，所有家长都仰望迎风飘场的五星红旗。”

唐伯诚在叙说时，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孙子问：“是不是认为这一切很值得？”他回答说：“当然值得，所有孩子都成了读书郎，寨子里到处可以见到红领巾，人们经过我的竹楼时，都要仰头望一下飘扬的红旗，听一下竹楼里传出的朗朗书声，这一切给古老的寨子，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新气象。”

唐伯诚又想起一件事，说道：“还有件事我没忘记，当年学校里有二十个女生，傣族女孩都是单名，重名占了很大一部分，课堂上经常要出错。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起了二十个女孩的名字，全都写在黑板上，讲解了名字的涵义后，让她们挑自己喜欢的做学名。那天课堂上很热闹，这个抢着要‘月亮’，那个抢着要‘春花’。从此她们有了新名字，而且她们的父母也认可。”

孙子听了又笑，说道：“太有趣了，老师还给学生取名字。”唐伯诚回答说：“既然为人师，就要尽为师的责任。说心里话，我很爱这些傣族孩子，每年探亲回学校，除了给他们带练习薄和铅笔，还要带一些连环画，带一些少年读物。孩子们很喜欢看图书，而且对图书很珍惜，选了二个同学当图书管理员。寨子里从此有了阅读风气，这对孩子的成长进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孙子问：“您一共教了几年书？”他回答说：“我是71年6月去阿坝寨的，77年10月离开那里，刚好教完小学六年级。”孙子又问：“您在云南的那几年里，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青春被荒废？”他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回想往事的时候，从不后悔去云南农场，更不后悔去阿坝寨当老师，而且很珍惜这段经历。”

他突然变得激动，严肃地对孙子说：“我要你记住一句话：人的一中，没有白走的路，就看你珍惜不珍惜？”孙子细味着祖父的这句话，这时林瑛来到他俩跟前，说道：“你俩说话这么长时间，有什么说不完的？快进屋吧，马上要吃午饭了。”

吃过午饭后，唐伯诚对孙子说：“你把书包带来了，下午安心复习功课吧，我把书房让给你。”唐朝回答说：“我的功课没问题，不用多复习，想和您多说说话。”林芸说：“他老给你洗脑，你烦不烦？马上要毕业考了，复习功课重要，快上楼去吧。”

唐朝听了林芸的话，果真上楼去。唐伯诚见孙子上楼了，于是端着保温杯，一个人去花园里，坐在长椅上吸烟。林芸煮了一壶咖啡，还切了两只橙子，要给书房里的孙子送去。张婶见了说：“让我送上去吧，你去陪先生坐坐。”林芸说：“让我去吧，我上楼去拿包，一会要去大伟家里。”

林芸端着盘子上楼，过一会拎着包下楼，对张婶说：“我去大伟那儿。”张婶说：“开车小心点，早点回来吃晚饭。”林芸应了声出门，走到丈夫身边说：“我要去大伟家里，你去午睡吧。”他点点头，没说一句话，林芸瞪他一眼，转身去车库里。

林芸离开后，唐伯诚上楼去，在书房门口张望一下，看见孙子在专心做题，于是进卧室午睡。张婶来楼上做清洁，看见一老一少，一个在书房里用功，一个在卧室里睡觉，便不敢去打扰，清洁完几间屋子后，赶紧下楼去。

一个下午，楼里静悄悄。唐朝一直没有下楼，唐伯诚午睡后下楼，一个人觉得无趣，拿了杆笔去花园里写字，写了个把小时。张婶端着保温杯出来，劝他休息一会，坐下来喝口水，他这才放下笔，在长椅上坐下。

林芸终于回来了，唐伯诚见妻子到家，跟着进了屋子。夫妻俩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刚说了几句话，唐朝从楼上下来，林芸问他说：“一个下午，你都在复习功课，没有下楼？”唐朝点了点头，在祖父身旁坐下。

唐伯诚问：“你在复习些什么？”唐朝回答说：“今天做了好多物理题和数学题。”唐伯诚又问：“你的物理和数学成绩，看来薄弱了些，要不要让我来辅导？”唐朝忙说：“不用您辅导，我的物理和数学不差，在年级里至少排前十五名。”

唐伯诚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语文和英语也要加紧复习。”唐朝满不在乎地说：“您放心吧，我已达到英语六级，高考不成问题。语文的把握我更大，三年前就通读过《古文观止》，学校里可能找不出第二个。”唐伯诚严肃地说：“哪能这么骄傲？”

林芸连忙说：“孙子的学习成绩就是好，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班里的尖子。前年我们去欧洲旅游，大唐全程做我的翻译，同去的人都很惊讶。”唐伯诚摇头说：“这有什么稀奇？给他请了几年英语家教，如果连出门都不行的话，学费不是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