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光明饼：

　康诺特大区，王都潘地曼尼南，上议院大厅。

　路德维希拿出褡裢怀表，冷淡的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判断他到底和那边的傻逼浪费了多久的时间，然后他便学着阿诺那种慢悠悠能把人急死的气定神闲，对魔法通讯那头的双黑魔族道:“你还有十五个魔星时的时间，把陛下送回来。”

　“哈？”魔族看路德维希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随后，他便露出了狞笑，“你在教我做事？搞搞清楚，现在该是你这个狗杂种投鼠忌器！”

　路德维已经本懒得回应了，只是看了眼对方身边越来越无法忍耐的魔王，然后便示意手下继续刺激。

　带着一个硕大鸟头面具、双脚好像也是大型鸟类爪子的渡鸦人，在接受到自家主人的眼神暗示后，已经快要难掩语气中的兴奋，很努力才克制住了情绪，故作嫌弃的表示:“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家主人交流的呢？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但是请允许我介绍，我家主人是征服者路德维希、纵火之魔、诺斯七十二军团的统帅……”

　名声越广，称号越多。这已经是法尔瑞斯的传统艺能了。

　“我是一个沙克斯，居于水盼的沙克斯。”对方是个七十二世家的魔族，看上去很以他的魔神血脉为傲。但出去沙克斯这个姓氏以外，他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议会厅里，路德维希手下所有靠着自己摸爬滚打才成就今天的恶魔，都笑了，笑的很大声。

　他们毫无掩饰对无能之辈的看不起。因为到了他们这一步，已经不需要什么以家族为荣了，而是该家族以他们为荣。如果没有家族，那自己就是新家族的第一代！

　那边的魔族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事实如此，他哪怕是在家族中，也因为自身实力的弱小，而成为了很边缘的那种成员，他最惊天动地的壮举，就是这次成功绑走了魔王，除此以外，就实在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明反驳回来了。

　对啊，魔王，他身边这个正在变换五颜六色的魔王，不就是他的成就吗？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就像是一枚从王都射来的利箭，死死的扎入了他的脑海。

　于是他道:“你们笑什么笑？我抓住了魔王，我比魔王强，我就是新一任的魔王！”

　对啊，为什么他不能称王呢？这个念头急速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他感觉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不顾身边黑袍人的劝阻，他张开双臂，再一次大声宣布:“我，就是魔族的新王！”

　***

　下午三点，学校教堂的弥撒正式开始，学生们都已经到齐，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位置。阿诺已经换上了光明教会准备的祭服，却并没能在人群中看见自己的朋友。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诺才惊觉，他俩认识至今，还没有交换魔法通讯的魔纹回路。

　在这种关键时刻，想联系都联系不到人。

　阿诺只能冲身后招了招手，把替姐姐记录他参加仪式全程的人类考克叫了过来。他是阿诺的专属导师琴科的一个远方人类亲戚，同时也是琴科法师塔里的学徒。考克入学空堡的时间没有阿诺早，但如今早已经毕业去了法师塔深造。和阿诺也算熟悉，往日琴科忙的脱不开身时，都会派考克来看顾阿诺。

　“怎么了，殿下？需要什么吗？”考克是个很仔细的人，他的空间袋总会像是个百宝箱，装满了导师琴科以及王弟阿诺莱德有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

　阿诺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朋——友——还——没——到。”

　考克想了一下，就对上了路德维希同样出众的魔族外貌，阿诺和对方一同前往开学仪式的八卦，已经像是扎上了翅膀，几个小时就已经传遍了空堡:“你那个新人学弟是吗？我帮你去和学舍里的人问问，不要着急，也许有时来不了呢。”

　阿诺想了一下路德维希之前离开，对哦，路德当时就说了临时有事，他只是没想到事情需要这么久，连弥撒都没有办法参加。

　以防万一，阿诺又找来了总执事约书亚:“可——以——帮——我——留——份——光——明——饼——吗？”

　光明饼是教会特制的点心。一般由助理执事或者修女进行烤制，用甜白葡萄酒和面，还会放入大量的蜂蜜与糖，但外表只是一圈圈像年轮一样的小圆饼。经过弥撒祭祀的叫光明饼，没有经过祭祀的则叫祝福饼。一般神职人员会把祝福饼，赠送给和自己亲密深厚的人当做礼物。光明饼只能在圣餐上，与参加仪式的人一同享用。

　当然，在不同的教会，不同的主年，这种饼也有可能叫自然饼、海神饼等等等，配以不同颜色和味道。

　虽然阿诺觉得祝福饼和光明饼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味道都一样，但在法尔瑞斯大陆的大部分人看来是不一样的。他想给大概来不及赶回来的路德，也留一份人人都想要的光明饼。

　约书亚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神眷者的请求。

　***

　魔域。

　渡鸦人眼睛一转，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哦？你自称是魔王？新一任的魔王？”

　“当然！”那个姓沙克斯的魔族，至今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完全沉浸在了对功名利禄的狂妄幻想里，好像他已经称王。

　而就在他点头的下一刻，真正的魔王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十个头齐齐仰天长啸，发出了凄厉似婴孩啼哭的恐怖声音。每一道声音里都好像包含着惨了剧毒的黑暗魔法，通天彻地，法力无穷，破坏力绵延不断。

　沙克斯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事，五官就开始不断的往外冒血，感受到了整个魔就像是即将要被撕裂般的痛苦。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他开始哀嚎，求饶，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匍匐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魔王脚下，但是早已于事无补，魔王根本没有怜悯这种情绪，它也绝不会停止，除非回到潘地曼尼南的君临大殿。

　路德维希看着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秒的，正正好卡在了六六六上。

　而这，便是魔族只有选帝侯的原因。

　所有称王的人，无一不会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黑暗魔法撕碎。早已经销声匿迹千万年的黑暗神，好像就只在乎这一件事。祂不能允许魔域有王的存在。

　而在魔王无序又混乱的啼哭声中，只有路德维希听到了，连语序都是颠倒的话语:“来找……不用……，死……我们……回去。”

　当凄厉的啼哭声停止的那一刻，整片大地都为之一颤，霎那间日月无光，飞沙走石。而漂浮于空中的魔王，却变得越来越高，越变越大，变得像个气球一般，甚至好像取代了太阳的位置，它五光十色的皮已经变得十分透明，但却还在不断试图吹大自己，直至……

　爆炸。

　一场再清晰不用的血肉之雨兜头浇下，魔王自爆了，它不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不分敌我的引爆了方圆百米内所有会呼吸的生物。在那场只是看着都觉得血腥味十足的大雨里，周边的黑暗能量被一扫而空。

　世界只剩下一片光明。

　路德维希目睹了全程，试验成功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和拉玛什图之前与他说的分毫不差。

　就在差不多的时间，一直等在君临殿的拉玛什图也传回了消息:“魔王回来了。”

　这既是老魔王，也是新魔王。在一场好像洗清了大地所有罪孽的大雨中，变得很小很小的魔王，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君临殿，只是这一回它变成了鸟头蛇身，足足有七个头，每一个头上依旧带着黑暗王冠。

　它再一次变得安静了起来，看也不看随侍在一旁的魔族，只径直朝着殿后不断翻涌的血海飞去，然后一头扎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魔王陛下一切都好。”拉玛什图忠实的为自己的主人送来了消息，她以前虽然知道魔王会生生不息的更迭，但这也是第一次眼睁睁的确认了，魔王不是长生种，而是更类似亡灵族的永生种。好像只有它才是被黑暗神偏爱的造物。

　“通知下去，先代魔王遭遇沙克斯刺杀，不幸牺牲。如果沙克斯家族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们就给我从七十二魔神血脉的名单上滚出去！然后酌情通知大陆各族，新任魔王已经继位。”路德维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给整件事情定了性。与其说他是回来坐镇的，不如说他是回来确定魔王的传言的。

　现在他和黑暗教会应该都知道了，魔王确实是不死的，它也并没有太过高深的智慧，无法左右魔域的任何一场战争。

　如果路德维希判断的没有错，黑暗教会背后插手的那人，此时应该也死了。魔王的攻击是无差别攻击的，不管多远，不管是谁，只要涉及到了带它离开君临殿，那就会遭到咒杀。感谢黑暗教会，主动送了第一颗人头。

　***

　当路德维希赶回空堡时，教堂里的弥撒已经开始很久了。从入场的管风琴序乐，到主祭、助祭以及唱诗班的入堂仪式，再到宣召。

　路德维希从小门低调入内，已经来不及重新换上校服，只能在军团制服的外面加了一件校服套装里的秋季披风。看上去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教堂里同样施展了拓宽的空间法术，每个学生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校长及教授们，则大部分都坐在最后一排。

　也因此，在路德维希偷偷进来时，教授们是最先看到他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的回归表达了喜悦，他们就知道，天才总会回到学术的正轨上。希望魔族永远不要再有战争。

　路德维希坐到了矮人校长的身边，他的身下依旧堆着层层叠叠的软垫，一看就很舒服。他之前受伤的腰已经被治好了，魔法的好处就是高效快速。他知道路德维希上午的离开，如今也只是小声道:“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路德维希点点头，并没有说太多，只是道:“一切还算顺利，只是换了任魔王。”

　塔西佗校长:“……”那确实还挺顺利的。

　教堂里的仪式，也已经进行到了唱诗，穿着光明祭服的精灵阿诺莱德，站在了唱诗班少男少女的最前排。在光明神神像的慈爱注视下，光明精灵空灵又婉转的动听声音，响彻整个教堂。

　“哪怕世界分崩离析，也带不走我心中对神的信仰*。”

　“我用一把迟疑的手杖，慢慢摸索*。”

　“你是光明神展示在我眼里的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他是神的孩子。

　注定会永远站在光下。

　……虽然阿诺觉得他和他身后的整个唱诗班，其实就是神的气氛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