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家之言
他知道母亲的品性，越是来硬的，她的反应越强烈。眼下把她劝回去要紧，完全不敢呵斥她。
陈文琴转头看了他一眼，十分镇定，“儿子别怕他们，大家都会为我们做主，今天一定要把房子拿回来。”
她说得胸有成竹，轻蔑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一副你们死定了的坚决。
物业经理看到老太太的儿子一来，马上上前给他做思想工作。老太太油盐不进，带头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怎么说呢，显得她这个物业经理业务能力太差了。
她才刚开口引入，男人就抬手制止了，示意他知道该怎么做。
物业经理有些意外，难得遇上一个明白人，突然对这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印象好了几分。平时这种情况，家属到来基本都是给当事人助阵的，他们得费上好些口舌才能降火。
“妈，求你了，有事咱们回家再说，别再闹好吗？”他态度卑微，只盼着母亲大发慈悲能听从他一回。
他给前妻一家伤害太深，面对着对面的灼灼目光，他羞愧得只想当场遁逃。
可陈文琴连亲儿子的脸面也不打算给，自打欧小野下来，她就更加恣意妄为，不断跟站在前头的几个铁杆粉诉说这个人就是她的前儿媳。
伴随着老太太们的声声质问，欧小野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她握紧拳头，死死咬着嘴唇，由心底升腾起的愤怒，裹挟着丝丝血腥味，在嘴巴里晕染开。
说她坑蒙拐骗。
说她心机很深。
说她黑心肝连人血馒头都吃。
说她败坏风德。
程声礼躲闪着对方投射来的指责，却一点办法也使不上来。
听到最后，欧小野发飙似地走上前，左右开弓给了男人两巴掌。“程声礼，这就是你说的保证？”保证会做好她母亲的思想工作，保证以后不会打扰她和她家里人。
当初俩人签协议时，她已经提前预料到陈文琴不会那么容易搬离房子，这才同意宽限多些时日。自打当初程家出了个首付款，老太太就一直明里暗里宣誓自己对这房子的主权，包括不时过来小住一会，还让自己的侄女住到他们家来。
这些欧小野都清楚，那时都是一家人，也懒得跟她较真。但是离婚了，财产分割清楚了，就容不得她继续得寸进尺。
陈文琴看到自家儿子被打，火气上头，更加不管不顾，“打人了，打人了，看看这一家，抢我们房子还不够，现在还来打人。”
现在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大家对欧小野的指责又进一步了。
“年纪轻轻就这么恶毒。”
“就是，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还伸手打人了？”
“报警，赶紧报警，怎么能随便动手呢？”
欧言辉夫妻不忍孩子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死死把她护在中间，王娟还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可惜穿过指缝的谩骂还是闯进她的耳朵里。
欧小野无助地忍受着来自陌生人的恶意，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唾沫星子淹死时，魏泽西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片区民警。
他扫了一眼那个无能的男人，最后冲着陈文琴厉声道，“再闹下去，我们不介意再把你送进派出所！”说罢，就把欧小野的手紧紧握住。
母亲刚才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好在来的路上。一听到程声礼的母亲又跑来闹事，他油门一踩，加快速度赶来，路上还提前打了电话给那个所长，对方提前安排了一名同志过来帮忙。
他刚说完，警察同志配合地走上前，“公共场合聚众闹事，都想进去体验一下是不是？”他不怒自威，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陈文琴一看到制服，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自打上次的事情后，她现在还留着阴影，看到这身藏青色就发怵。就连刚才保安赶来，一开始她也被吓到了，后面搞清楚只是小区保安，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
可现在，前面站着的明显就是李逵不是李鬼，加上对方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她哪敢再出声？
她想退缩，但死忠粉却不乐意了，“不用怕他们，警察来了又怎样，也得按章办事，总不能胡乱给你扣个罪名。”
“就是，警察来了更好，把事情查清楚了，他们就不敢占着你的房子不放。”
领头的几个人热血沸腾，不断给她加油鼓劲，她却进退两难了。
她不是真的愚昧无知，程声礼那天晚上已经把房子的情况说明白了，她还如此执着，不过是认为分割结果不公平，还带着不甘心。
魏泽西看出了她的犹豫，果断添了一把火，“聚众滋事还不够，不妨再多加一个诽谤罪。想必大家也只是听了你的一面之词，房子为什么会归属给女方，你心里最清楚。”
他没把话挑明，并非想给对方留个体面，而是考虑到欧小野的感受。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把她的伤口重新撕开、粘合，那样太残忍了。
魏泽西两次开口，给了欧小野十足的安全感。她反手握紧男人的手，看着男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幼年时对他的崇拜，只是突然又多了一种无以言状的情绪。
从魏泽西过来，程声礼就把对面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看着魏泽西熟稔地牵着欧小野的手，看他为她出头，看她满眼带光地望着他，那种眼神，似曾相识，以前欧小野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程声礼涨红着眼睛，没再忍住，冲着母亲叫嚷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闹了几十年，还没闹够吗？”
陈文琴原本就底气不足了，看到儿子因癫狂几近扭曲的表情，她彻底萎了，想要张口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魏泽西的话还让大家半信半疑，程声礼的反应则彻底打翻了大家一开始的坚定，有些围观的人嗅到反转的气味，赶紧出来抖见识，“我刚就想说，事情不到最后，谁是无辜的真说不准。”
“就是就是，本来就不该听信一家之言。”
“这已经不是谁弱谁有理的世界了。”
这些话一出来，领头的几个人脸面有些挂不住了，立马给自己铺了台阶，“现在警察来了，谁是谁非他会调查清楚，我们就别掺和了。”
“是啊，私下调解算了，一家人也没必要闹成这样。”
“就是就是。”
欧小野亲历周围人的变脸，可笑已经不足以形成此刻的心情。
她看到警察同志不知上前跟对面的母子俩又说了什么，陈文琴很快就被劝退了，抢先走在前头离开。
程声礼跟在老太太的身后，亦步亦趋。欧小野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垂着肩，莫名带着一丝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