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277章 都不省心
回到家，南母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她丝毫不怀疑南薰的消瘦是当义工累的。
“薰儿，你可算是回来了，都担心死我了！你去牡蛎村当义工，我和你爸又不是不同意，怎么去之前都没和我们招呼一声，去了之后连个电话也不打？”
南母一面从柜子里拿出南薰的洗漱用具和睡衣，一面唠唠叨叨地抱怨。
“当初走得有点急，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本想到了牡蛎村再跟你们打电话，结果去了才发现那个地方连个电话都没有。”
南薰嘟着嘴巴，搂着母亲的肩膀撒娇道:“对不起嘛，妈妈，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南母板着脸，眼睛里却盛着满满的爱意。
“那里伙食是不是很差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嗯。”
南薰佯装委屈地点点头，走到盥洗台前洗手，却不敢抬头直视镜子中的自己。
“在牡蛎村当义工，你们每天都做些什么啊？”
南母露出好奇的神色。
“听说那里的阳光特别强烈，不过你好像也没被晒黑。”
“额……也没什么，就是帮当地人腌制鱼肉，然后晒成鱼干，我的活儿都是在室内做的，所以没被晒着，嘿嘿……”
南薰不敢说太多，怕谎话编着编着就露出破绽。
南母还想再了解些什么，南薰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卧室，及时岔开话题。
“咦，爸爸呢？”
“哎，他呀，跟你一样不省心。”
南母刚刚说完，门外就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开了，南薰最先看到的却不是父亲，而是窜进屋来的一团灰绒绒的影子。
“小懒！”
正在刷牙的南薰，忙吐了泡沫朝考拉奔过去。
南母白了女儿一眼，嘴里不满地嘟囔道:“见了小懒比见了亲妈还亲热。”
小懒把南薰当做树，顺着她的腿就扒上了肩膀，后腿轻轻一蹬，又跃入了南薰的臂弯。
南薰抱着考拉，不停地用侧脸摩挲它脖颈的绒毛。
“哎呀，快让它下来，小懒刚踩过花园的泥地，你就让它往你身上蹭，脏不脏？”
南母弯腰擦着小懒留在地板上的小脚印，抬头嗔怨的眼神，好像在对小懒说: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南父脱掉沾满泥土的园丁靴，换了拖鞋走进屋子。
“我的花儿终于恢复灵性了，这真是多亏了希侬当时留下的花籽。”
他坐在沙发上，长长伸了个懒腰。
“就算你可以重新制出香薰，咱家的香薰生意也未必能再度开张。”
南母声色淡淡地朝丈夫泼了一盆冷水。
南父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小憩。
南薰站在盥洗台前，正往脸上抹着晚霜，母亲的声音从洗手间外传入耳朵。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那个毒香薰出来登台做戏，哪还有咱们什么事啊？”
南父没有反应，脸上透着无从反驳的无奈。
“我们的香薰肯定是竞争不过毒香薰的，尤其是对于那些沾染了仇恨的人来说，报复可比放下过瘾多了，如果可以用毒香薰进行诅咒报复，何必买咱们的香薰寻求心理抚慰呢？”
“这真的很可悲。”
南父翕动嘴唇，沉沉地发出一声喟叹。
“是很可悲，但你没资格抱怨，因为这就是人性。”南母说。
“但我始终相信，人性是向善的。”
“不，人的本性是杂芜的，就像你花园里的那些花木，如果你不是这样细心打理，它们就只能凭借最原始的生命力，毫无章法地疯长。而毒香薰，就是在助长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因为是最原始的，所以也是最疯狂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咱们的香薰根本不会有生存的余地。”
缄默半晌，南父再次开口，“但是报复和诅咒是没完没了的，只有放下，才能终结一场仇恨。你瞧希侬，当初用了我给他的遗忘香薰，不就放下了失子之痛，重新面对生活了吗？”
他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丝慰藉似的。
南薰心头一震，那块遗忘香薰，现在还完好无损地锁在自己的柜子里。
父亲一直以为希侬已经忘却前尘，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年希侬活得有多恨。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即便小沙明已不在人世，即便那段记忆痛彻心扉，他也不可能把他从记忆中割舍掉。
如果父亲知道，当初希侬并没有使用那块香薰，而是忍辱负重地活过这短暂一世，那么他对自己的香薰事业会不会少一分执着？
但也有可能，他的余生都会被掩埋在他轰然倒塌的信仰里。
“如果当时有毒香薰，你觉得以希侬的性格，他会选择对马克下诅咒还是选择遗忘？你总是说人性向善，那马克的存在你又如何解释？”
南母一句话直戳要害。
南父无言以对，他仰靠在沙发上，皱皱眉，额上干枯的纹路勾勒出他心里的愁苦。
南母不声不响地走到南父背后，手法轻柔地给他按摩肩膀。
“要不，咱还是接受莫先生的邀请吧，堂堂莫氏集团的总裁，跑到咱们这间寒舍来求贤问士可不容易，咱们也别辜负了人家这一番好意不是？”
南父摇摇头，两鬓都有些灰白了，倔强起来的样子却像个孩子。
“我要真去莫氏当什么检测部主管，哪有时间精力去打理我的花园？”
南薰已经睡下了，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她怀里抱着小懒，特意将卧室的房门掩上。
但是门板的隔音效果很差，即便客厅里是一声低沉的叹息，她也能听得很清楚。
“要是你能去莫氏工作，我们一家人今后就可以过很好的生活，还去管那花园做什么？”
是啊，要是父亲接受了那份工作，母亲再也不用因为价廉而买那些快变质的龙眼吃了。
“要是香薰彻底没了指望，我活着也是死了。”
“哎呀，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南母气馁地连声叨唠。
“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得替薰儿着想啊，你守着这片香薰地，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听见南父声音里的那一丝哽咽，南母只好收起心中愤懑，所有的不甘都化成一丝悠长的叹息。
哎，的确，也怨不了他，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就深谙香薰在他心里的比重。
只是那时作为香薰师的妻子，即便那种幸福感无法显摆出来，她内心也是充实丰盈的。
总不能，因为现在香薰不能再给她带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要逼着丈夫活生生削砍掉自己的梦想吧！
南薰抱着小懒呢喃。
“我其实挺理解爸爸的，如果遇到一件真心喜欢做的事情，值得你不计得失地去付出，是幸运的。好像……培熙也是这样的，他如果子承父业，成为莫氏集团的少董，那将会多么光芒万丈啊，可他却选择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医生，像个陀螺一样，被他的导师从医院抽到学校，又从学校抽到医院……”
南薰还未说完，小懒就怏怏恹恹地挣脱南薰的手臂，往床下爬去。
每次听南薰提起培熙，小懒好像都很不开心。
“好好好……他欠抽，因为他欠抽，总行了吧？”
南薰伸手勾住考拉柔软的肚皮，将它捞了上来。
听到南薰说培熙的坏话，小懒这才闭上眼睛蜷在南薰怀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南薰朝着考拉憨憨的睡颜皱了皱鼻子。
哼，这小家伙，还吃醋呢！
南薰真想揪揪它毛绒绒的小脸蛋。
————
元旦节前夕，芭芭拉在海慕庄园的大门外站了许久，却依然没有望见培熙的身影。
当时说分手时，转头走得有多潇洒，此刻想复合，等他等得就有多卑微。
古堡后面飘来华尔兹的轻快旋律。
香车宝马一辆接着一辆驶入庄园，迎宾的门僮着一袭哑灰色西装，气度翩翩地向来客鞠躬致意。
每逢跨年之夜，莫本利都会在海慕庄园举行酒会，辞旧迎新的同时，也对麾下的得力干将论功行赏。
这大概是芭芭拉过得最难受的新年了。
她懊悔自己那天的任性和冲动。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培熙答应分手时，自己脑海中轰然炸响的雷鸣之声。
她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坚强，但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她的尊严着实撑不住失恋的痛苦。
所以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来。
她向门僮打听过，海慕庄园的少主早上驱车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
“请问他去了哪里呢？”芭芭拉眼睛里闪着急切的光。
门僮摇摇头。
“那他今晚还会回来吗？”
门僮依然摇头。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道道车灯从眼前闪过，将前方车辆光滑的金属外壳映照出冰冷的金属色泽。
初到马赛时的那种彷徨无依感，好像又来找她了。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触碰的感觉。
“芭芭拉小姐！”
一声礼貌而热络的呼唤，穿过熙熙攘攘的车辆人群传至耳蜗。
芭芭拉扭头，望见费多一脸谦恭和气的面容。
作为一名资深的豪门管家，对少主的女朋友，既然碰巧遇见了，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别站在这，我带您进去吧！”
她丝毫不怀疑南薰的消瘦是当义工累的。
“薰儿，你可算是回来了，都担心死我了！你去牡蛎村当义工，我和你爸又不是不同意，怎么去之前都没和我们招呼一声，去了之后连个电话也不打？”
南母一面从柜子里拿出南薰的洗漱用具和睡衣，一面唠唠叨叨地抱怨。
“当初走得有点急，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本想到了牡蛎村再跟你们打电话，结果去了才发现那个地方连个电话都没有。”
南薰嘟着嘴巴，搂着母亲的肩膀撒娇道:“对不起嘛，妈妈，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南母板着脸，眼睛里却盛着满满的爱意。
“那里伙食是不是很差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嗯。”
南薰佯装委屈地点点头，走到盥洗台前洗手，却不敢抬头直视镜子中的自己。
“在牡蛎村当义工，你们每天都做些什么啊？”
南母露出好奇的神色。
“听说那里的阳光特别强烈，不过你好像也没被晒黑。”
“额……也没什么，就是帮当地人腌制鱼肉，然后晒成鱼干，我的活儿都是在室内做的，所以没被晒着，嘿嘿……”
南薰不敢说太多，怕谎话编着编着就露出破绽。
南母还想再了解些什么，南薰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卧室，及时岔开话题。
“咦，爸爸呢？”
“哎，他呀，跟你一样不省心。”
南母刚刚说完，门外就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开了，南薰最先看到的却不是父亲，而是窜进屋来的一团灰绒绒的影子。
“小懒！”
正在刷牙的南薰，忙吐了泡沫朝考拉奔过去。
南母白了女儿一眼，嘴里不满地嘟囔道:“见了小懒比见了亲妈还亲热。”
小懒把南薰当做树，顺着她的腿就扒上了肩膀，后腿轻轻一蹬，又跃入了南薰的臂弯。
南薰抱着考拉，不停地用侧脸摩挲它脖颈的绒毛。
“哎呀，快让它下来，小懒刚踩过花园的泥地，你就让它往你身上蹭，脏不脏？”
南母弯腰擦着小懒留在地板上的小脚印，抬头嗔怨的眼神，好像在对小懒说: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南父脱掉沾满泥土的园丁靴，换了拖鞋走进屋子。
“我的花儿终于恢复灵性了，这真是多亏了希侬当时留下的花籽。”
他坐在沙发上，长长伸了个懒腰。
“就算你可以重新制出香薰，咱家的香薰生意也未必能再度开张。”
南母声色淡淡地朝丈夫泼了一盆冷水。
南父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小憩。
南薰站在盥洗台前，正往脸上抹着晚霜，母亲的声音从洗手间外传入耳朵。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那个毒香薰出来登台做戏，哪还有咱们什么事啊？”
南父没有反应，脸上透着无从反驳的无奈。
“我们的香薰肯定是竞争不过毒香薰的，尤其是对于那些沾染了仇恨的人来说，报复可比放下过瘾多了，如果可以用毒香薰进行诅咒报复，何必买咱们的香薰寻求心理抚慰呢？”
“这真的很可悲。”
南父翕动嘴唇，沉沉地发出一声喟叹。
“是很可悲，但你没资格抱怨，因为这就是人性。”南母说。
“但我始终相信，人性是向善的。”
“不，人的本性是杂芜的，就像你花园里的那些花木，如果你不是这样细心打理，它们就只能凭借最原始的生命力，毫无章法地疯长。而毒香薰，就是在助长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因为是最原始的，所以也是最疯狂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咱们的香薰根本不会有生存的余地。”
缄默半晌，南父再次开口，“但是报复和诅咒是没完没了的，只有放下，才能终结一场仇恨。你瞧希侬，当初用了我给他的遗忘香薰，不就放下了失子之痛，重新面对生活了吗？”
他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丝慰藉似的。
南薰心头一震，那块遗忘香薰，现在还完好无损地锁在自己的柜子里。
父亲一直以为希侬已经忘却前尘，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年希侬活得有多恨。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即便小沙明已不在人世，即便那段记忆痛彻心扉，他也不可能把他从记忆中割舍掉。
如果父亲知道，当初希侬并没有使用那块香薰，而是忍辱负重地活过这短暂一世，那么他对自己的香薰事业会不会少一分执着？
但也有可能，他的余生都会被掩埋在他轰然倒塌的信仰里。
“如果当时有毒香薰，你觉得以希侬的性格，他会选择对马克下诅咒还是选择遗忘？你总是说人性向善，那马克的存在你又如何解释？”
南母一句话直戳要害。
南父无言以对，他仰靠在沙发上，皱皱眉，额上干枯的纹路勾勒出他心里的愁苦。
南母不声不响地走到南父背后，手法轻柔地给他按摩肩膀。
“要不，咱还是接受莫先生的邀请吧，堂堂莫氏集团的总裁，跑到咱们这间寒舍来求贤问士可不容易，咱们也别辜负了人家这一番好意不是？”
南父摇摇头，两鬓都有些灰白了，倔强起来的样子却像个孩子。
“我要真去莫氏当什么检测部主管，哪有时间精力去打理我的花园？”
南薰已经睡下了，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她怀里抱着小懒，特意将卧室的房门掩上。
但是门板的隔音效果很差，即便客厅里是一声低沉的叹息，她也能听得很清楚。
“要是你能去莫氏工作，我们一家人今后就可以过很好的生活，还去管那花园做什么？”
是啊，要是父亲接受了那份工作，母亲再也不用因为价廉而买那些快变质的龙眼吃了。
“要是香薰彻底没了指望，我活着也是死了。”
“哎呀，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南母气馁地连声叨唠。
“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得替薰儿着想啊，你守着这片香薰地，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听见南父声音里的那一丝哽咽，南母只好收起心中愤懑，所有的不甘都化成一丝悠长的叹息。
哎，的确，也怨不了他，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就深谙香薰在他心里的比重。
只是那时作为香薰师的妻子，即便那种幸福感无法显摆出来，她内心也是充实丰盈的。
总不能，因为现在香薰不能再给她带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要逼着丈夫活生生削砍掉自己的梦想吧！
南薰抱着小懒呢喃。
“我其实挺理解爸爸的，如果遇到一件真心喜欢做的事情，值得你不计得失地去付出，是幸运的。好像……培熙也是这样的，他如果子承父业，成为莫氏集团的少董，那将会多么光芒万丈啊，可他却选择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医生，像个陀螺一样，被他的导师从医院抽到学校，又从学校抽到医院……”
南薰还未说完，小懒就怏怏恹恹地挣脱南薰的手臂，往床下爬去。
每次听南薰提起培熙，小懒好像都很不开心。
“好好好……他欠抽，因为他欠抽，总行了吧？”
南薰伸手勾住考拉柔软的肚皮，将它捞了上来。
听到南薰说培熙的坏话，小懒这才闭上眼睛蜷在南薰怀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南薰朝着考拉憨憨的睡颜皱了皱鼻子。
哼，这小家伙，还吃醋呢！
南薰真想揪揪它毛绒绒的小脸蛋。
————
元旦节前夕，芭芭拉在海慕庄园的大门外站了许久，却依然没有望见培熙的身影。
当时说分手时，转头走得有多潇洒，此刻想复合，等他等得就有多卑微。
古堡后面飘来华尔兹的轻快旋律。
香车宝马一辆接着一辆驶入庄园，迎宾的门僮着一袭哑灰色西装，气度翩翩地向来客鞠躬致意。
每逢跨年之夜，莫本利都会在海慕庄园举行酒会，辞旧迎新的同时，也对麾下的得力干将论功行赏。
这大概是芭芭拉过得最难受的新年了。
她懊悔自己那天的任性和冲动。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培熙答应分手时，自己脑海中轰然炸响的雷鸣之声。
她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坚强，但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她的尊严着实撑不住失恋的痛苦。
所以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来。
她向门僮打听过，海慕庄园的少主早上驱车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
“请问他去了哪里呢？”芭芭拉眼睛里闪着急切的光。
门僮摇摇头。
“那他今晚还会回来吗？”
门僮依然摇头。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道道车灯从眼前闪过，将前方车辆光滑的金属外壳映照出冰冷的金属色泽。
初到马赛时的那种彷徨无依感，好像又来找她了。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触碰的感觉。
“芭芭拉小姐！”
一声礼貌而热络的呼唤，穿过熙熙攘攘的车辆人群传至耳蜗。
芭芭拉扭头，望见费多一脸谦恭和气的面容。
作为一名资深的豪门管家，对少主的女朋友，既然碰巧遇见了，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别站在这，我带您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