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马赛·他的阴影
他们特意选了一间很僻静的餐厅。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培熙用切割牛排的动作代替了他的手足无措。
“昨晚那人是谁？”皮埃尔问。
“他叫扎卡，是个黑帮大佬。你还记得那次你在学校餐厅给大家读的那则新闻报道吗？那场地下搏击场的血拼事件。”
皮埃尔虚眯起眼睛回忆，“好像……记得。”
沫子也想起来了，就是自己向培熙表白的当天，“好像是搏击场因为黑手党的报复引来的一场血拼……”
“那个搏击场是我哥哥的产业，我一直在那里当兼职拳手，扎卡在搏击场贩卖毒酒的证据也是我亲手收集的，后来他落败了，被警方追捕，他想报复，奈何不了我哥，便想着和我同归于尽，所以绑架了芭芭拉，然后就发生了你们看到的那一幕。”
“所以，昨天迎新沙龙上……是他逼你这么做的？”沫子问。
“是的，芭芭拉的命攥在他手上。”
皮埃尔抬眸直视着培熙，“昨天我听到那人说，‘杀死你的妻子’，他说的妻子指的谁？芭芭拉吗？你……结过婚？”
沫子低头咀嚼的动作忽然一僵。
培熙放下刀叉，十指插进发丛沉默半晌。
“芭芭拉的确是以我妻子的身份来到马赛的，但那张结婚证是假的，只是为了她能够在法国有个合法身份。”
“那……你爱她吗？”
沫子终于攒足了勇气问出这个问题，就像当初她攒足了勇气向培熙表白一样。
“爱，且深爱。”
培熙知道这个回答直戳沫子要害，知道沫子会很痛，但是一剑封喉总比苟延残喘强。
“哦。”
沫子低头，对着碗里的蘑菇汤笑笑，让睫毛垂下的阴影遮盖住眼圈浸出的泪意。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女孩。”
皮埃尔表示无法理解，“她利用你对她的爱和信任，把你的存款偷偷拿去赌博，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那个晚上是我生命中最最不堪回首的一夜，真正干了不是人的事情的，是我，不是芭芭拉。我之前被扎卡的人强行灌下卡碧岛毒酒，那晚酒瘾发作……我当时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打她，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折磨她，可是后来警察来了，她却不惜作践自己来为我粉饰太平……”
培熙的语言忽然陷在了一阵哽咽中。
“原来是这样！”
沫子惊讶地捂住嘴，“我当时就觉得芭芭拉是在撒谎，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
皮埃尔也震惊不已，“你……染上那个了？”
“嗯。”培熙承认道。
抬眸看见他俩担忧的眼神，“放心吧，已经戒了，如果没有芭芭拉替我壮士断腕，我这辈子可能就真的毁了。”
皮埃尔深深倒吸一口凉气，瞠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年，在学校的时候，我是一名学生，在搏击场的时候，我是一名拳手，我靠打拳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所以，之前经常看见你脸上有伤，你总说是摔的，其实是在拳击赛的时候被人打的？”
“是的。”
培熙脸上波澜不惊，而沫子和皮埃尔惊骇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们这些事情？”
皮埃尔的话语里隐隐含了一丝愤怒。
“在你们面前，我一直对这些事情讳莫如深，我怕你们看到我的阴影后，就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们的友谊。”
沫子想起芭芭拉那晚跟她说，你看不见培熙的阴影。
她抬眸望着培熙。
现在，她看见了他的阴影。
但是阴影只是让莫培熙这个人物显得更立体了而已，他并没有变，他依然还是她心里最珍贵的那个人。
“别虚伪了！莫培熙。”
沫子将手上的刀叉重重往桌上一砸，眼眶里闪着炽烈的泪光。
“根本就不是什么你配不上我们的友谊，而是至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们当做真正的朋友！”
沫子说完，愤愤不平地起身离开了。
餐厅里只剩培熙和皮埃尔两人。
一阵尴尬地沉默后，皮埃尔开口道:“培熙，陪我打一次拳吧！”
————
健身房里，皮埃尔歪着头用牙齿扣好拳套，目光沉着而犀利地摆开攻守架势。
待对面的培熙也准备就绪后，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不许让我。”
两个英俊的少年短暂对峙后，培熙战略性地几个虚晃，引出对方最娴熟的几套招式。
皮埃尔左勾拳、侧踢腿，一套组合迅疾敏捷，颇有破风之势，但每次一进入培熙的防守圈就成了强弩之末。
一番左闪右避后，培熙发动反攻，侧鞭腿一路长驱直入，最后飞身一个回旋踢，让对手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皮埃尔的嘴角当即蜿蜒出一条血迹。
培熙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皮埃尔不过是个学院派的拳手，怎么可以把他当做生死场上的那些亡命之徒来较量。
皮埃尔毫不在意，他像擦汗似的擦掉嘴角的血迹。
还没等培熙上前给他说声抱歉，他又开始发动新一轮进攻。
培熙心里怀揣着歉意，再无心和他比试，在防守过程中故意放出漏洞，被皮埃尔一个夹颈摔扑倒在地。
皮埃尔蹲下来，膝盖抵着他的背脊。
“为什么故意让我？我说过，不需要你让！”
培熙被迫侧脸贴地大口喘息，“你想泄愤，我就让你径情直遂。”
“呵，你在我面前伪装了两年，现在想让我径情直遂，好啊，那今天我就径情直遂一次！”
皮埃尔高高举起拳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重若千钧的拳头砸在了离培熙鼻尖咫尺之遥的地板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皮埃尔拳头抵在地上，撑着身体兀自沉默了许久，才放开培熙，倒在一旁。
“学校举办的散打赛你甚至都没参加过，我记得去年元旦晚会上，我表演散打功夫的时候你还给我举脚靶，当时心里面是不是在笑我？”
皮埃尔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胸口依然在剧烈起伏。
“是啊，差点没忍住，就那水平……”
培熙依然趴在地上，咧嘴笑起来。
皮埃尔鼻子一横，又朝培熙举起拳头。
培熙点点自己肩膀，“来，冲这儿来！”
皮埃尔最终还是将握紧的拳头从培熙面前隔空挥过，恨恨道:“没劲儿！让我发泄，结果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一团棉花，还发泄个屁啊，我跟一团棉花较什么劲！”
“我不管，反正给了你机会的啊！”
培熙撑着身子坐起来。
皮埃尔依旧躺着，对着培熙的背影说，“忘了告诉你，昨天的事情我和沫子已经帮你摆平了，我编排说你是因为向沫子表白失败受刺激了，才会在大家面前发神经，沫子也很配合，而且我们第一时间销毁了那东西，所以你今天收到的是心理健康中心的邀请信，而不是学生处下达的处分通知。放心吧，你不会被开除了！”
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打旋，培熙感动得都忘了说谢谢。
下午的上课预备铃响了，皮埃尔和培熙都起身去换衣服。
走出健身房，培熙叫住前面的皮埃尔，“下个月你的生日派对，还邀请我吗？”
皮埃尔脚步一顿，转过头，苍蓝的瞳仁看着培熙，“我不打算邀请你，但是……”
他脸上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如果你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