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马赛·直面扎卡
初夏的海港夜风送爽,泛着白沫的海水一浪一浪地撞击着石头堆叠的堤岸。
泊在深水湾里的轮渡上,几个船员正做着启程前的检修和养护工作。
码头关卡外人影聚散,培熙和榔格坐在等候区,都希望登船的时刻能早点到来。
榔格把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机警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向四周的人群探望。
培熙一言不发,右手揣进衣兜,紧紧握住藏在里面的一把手枪。
“你说,我走得成吗?”榔格问培熙。
他知道这是个很无聊的问题,但总觉得沉默太久,培熙就会忽然消失。
“放心吧,”培熙面色沉稳,“杰森既然答应帮助你离开,无论如何都会把你安全送上船的。”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兄弟俩……”
榔格的目光里充满感激,“两次遇见你,一次让我从扎卡的枪下活了下来,一次帮我从生存的绝境中解脱了出来。”
培熙笑笑,“这段时间你还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带我们找到了那个酿制毒酒的窝点。作为答谢,我们理应如此。”
榔格的眉间皱起深深的沟壑,“你们真的要和扎卡……”
“是的,非这样不可。”
培熙抵住额头的十指下意识地一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怎么对付扎卡,计划已经在培熙心里渐渐成形了。
而如果不是上次在赌场的卫生间偶然发现扎卡藏匿的卡碧岛酒。
如果不是在局面扑朔迷离的时候遇到了走投无路的榔格。
这个计划根本无从谈起。
登船的时刻快来临了,关卡外已经排满了长队。
培熙从衣服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榔格。
“这是什么?”榔格问。
培熙笑着说:“里面有一张支票,你到了圣路易斯后,就去银行兑现。这些钱,可以够你做一个小本生意,和桑珊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不,不……”
榔格立即推开那个信封,面容略有羞愧,“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我帮你们找到那个窝点,你们只负责把我安全送上船就好了,我怎么还好意思接受你们的钱?”
培熙拉开榔格行李箱的外层拉链,将信封塞了进去。
榔格伸手阻挡,培熙抓着他粗糙的大手说,“我还有事要麻烦你。”
榔格缓缓放下手,“你说。”
“我希望你以后就在圣路易斯学院那一带谋生活,替我关注着南薰。你得定期给我写信,告诉我她过得怎么样,如果她被那些牡蛎村女孩欺负,我希望你能帮她出头,恐吓一下就行,不必和对方争个你死我活。”
“放心吧!”
榔格点点头,沉默半晌,开口问培熙:“那么,需要我替你捎句话什么的给南薰吗?”
培熙苦笑一下,“你回去若是见到她,不要提起我。”
“可是如果这样能让她快乐一点呢?”
培熙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摇摇头,“我宁可她彻彻底底地放下我,也不要给她那种隔靴搔痒的快乐。”
说到这,培熙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捏,挤出好多好多悲伤的汁液。
关卡打开,人流缓缓涌入。
榔格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起身走入排队的人群,低头抹了一把眼泪,“真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保重!”培熙拍拍他的肩膀。
快过关卡时,榔格转头问培熙,“你还会回木汀岛吗?”
“当然会,那里有我的家。”
培熙顿了顿,眼神放空了两秒,“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榔格通过关卡后,回头向培熙挥了挥手。
他就要回去了,就要跟他的家人和恋人团聚了。
培熙真羡慕他。
有那么一刻的冲动,他好想跑过去也给自己买张船票。
可内心一个声音提醒他,纵然海慕庄园是自己的家,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逃兵的避风港。
在马赛,他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他的灵魂里,依旧住着一个爱逞强的英雄。
离开马赛港,培熙驱车直奔搏击场。
驶过海风咸湿的滨海大道,穿过霓虹闪耀的繁华街区,他心里渐渐有了一丝忐忑。
不知今晚的计划是否能顺利实施,亦不知扎卡入瓮后,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沃尔沃在地下车库停好后,培熙望着面前黑森森的墙壁,感觉命运的獠牙在此隐现。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均匀后,换上保洁工人穿的工服。
又拿出芭芭拉给他的一盒打阴影的化妆粉,扑在自己脸上。
后座上放了一个拖把。
拖杆和拖板的金属连接纽,其实是一个特制的迷你摄像头,而且里面还安装了一个微型的录音设备。
这个拖把是培熙自己设计的,为了不走漏风声,杰森拿着弟弟的设计图纸专程去美国,花重金请了一家制造商特制出来。
培熙警戒地四下环视一圈后下了车,俨然一个灰头土脸的清洁工人。
在狂躁鼎沸的擂台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径直向卫生间走去,进入最后一个隔间,别上门,将拖把倒立在墙壁上,摁开隐秘的开关。
他知道,杰森在显示屏前等着他。
随后,他摸索着将指甲嵌进一块墙砖边缘的水泥裂缝,将其轻轻卸下来。
和上次一样,几块石头堵在洞口。
培熙拿出手电筒,光束穿过石头间的缝隙,照见了墙洞深处紧紧挨挨垒着的绿色酒瓶。
他松了一口气,扎卡果然还把货藏匿在里面。
门板上突然想起两声叩击,带着试探的意味。
“这里有人。”
培熙应答一声,忙捣鼓了一下腰间的皮带。让外面的人相信他只是在里面小便。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脚步迟疑地踱开了。
看来,扎卡虽然没有转移据点,但终究小心谨慎很多。
至少这个隔间,总有人暗中盯着。
培熙轻手轻脚地将石块悉数取出,刚要去抽里面的酒瓶,门板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隔间外站着一排龙精虎猛的凶悍保镖。
正中间是一个叼着雪茄的中年男子。
他勾勾嘴唇,笑容里隐现出一丝森然的杀气。
他知道,那是扎卡。
培熙立即甩上门板,刚刚关阖的门板遭到又一记猛踢后,转轴零件掉落,门板也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没有门板阻隔视线,屏幕前的杰森就可以将扎卡一行人尽收眼底了。
但是,单枪匹马面对扎卡的培熙,额际还是冒出了一阵冷汗。
因为此事至关重要,而集团内部的叛徒到现在还没有眉目,为了不走漏风声,今晚的行动,兄弟俩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见这阵仗,想必这批毒酒的主人,就是您,扎卡先生吧!”
培熙将扎卡的全名一字一句咬得特别清楚。
扎卡的眼睛里闪过阴鸷的笑意,“既然知道我,还敢来偷我的货,不知是活腻了,还是想发财想疯了。”
“您猜错了,都不是。”
培熙从容地竖起食指两边晃晃。
他知道扎卡不会浪费时间和两股战战的胆小鬼周旋,他会直接开枪,甚至都懒得亲自动手。
反倒是那种处变不惊的对手,他会有兴趣探探底细。
而这样,正好能为自己取证创造条件,也好为自己的全身而退赢得时间。
“哦,那是为什么?”
扎卡果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借着一口深呼吸,培熙的下颌微微抬起,“我只是想把脏东西从我的地盘上清理掉而已,扎卡先生,这是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扎卡眉毛倏然皱起。
“是的。”
培熙眉梢微挑,犀利的轮廓泛着冷漠的光。
“你是谁?”扎卡问。
“你说呢?”
扎卡恍然:“原来你是杰森·莫的弟弟。”
培熙不卑不亢地与之平视,“是的,扎卡先生,我的哥哥已经明确拒绝了你的合作请求,但你却强行将毒酒流入搏击场,这不符合道上行规啊!”
扎卡冷笑一声,“可是现在,我的卡碧岛酒已经成了搏击场的动脉血,你想都想不到,它在这里多受欢迎,你信不信,如果这时把我的酒撤掉,搏击场撑不了一个晚上就会垮。”
“搏击场将何去何从,是我和杰森考虑的事情,不劳扎卡先生费心。”
“你知道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卡碧岛酒给我们带来了多少利润吗?其实我是很愿意分你们一杯羹的,但是杰森·莫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扎卡眼睛微眯,被挤压的凶光从眼缝中放射出来。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能冒着生命危险做一个军火贩子,给塞尔里希岛原本就动荡地局势火上浇油,而面对卡碧岛酒,他就正义凛然地跟我谈道德人伦,真是太可笑了!”
“杰森从不和叛匪做交易,他是个冷血商人,但他有底线。而你和你的卡碧岛酒,没有底线。”
“底线……哈哈哈……就你们这样的人还会跟人谈底线……”
扎卡像是听了一则天大的笑话,仰天狂笑不止。
他的手下看着培熙,也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培熙的面容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沉着和冷静。
“扎卡先生,请你带着你的卡碧岛酒,从我们的搏击场里滚蛋!”
“如果,我不呢?”扎卡挑衅地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