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塞尔里希·一头倔牛
“确定啊,那天我们就是从这里出城的。”
芭芭拉把头埋在培熙肩窝里笑个不停。
培熙也不知怎地,心里一团莫名火倏地蹿上喉咙,喷出来的却是一阵笑声。
记者驻地是个废弃的小学校。
他们到达的时候,培熙把芭芭拉放下来,芭芭拉朝培熙撇撇嘴巴,娇嗔道:“某些人自尊心强得很,还不许使唤了,可这一路上要是没我的使唤,他连脚该往哪个方向迈都不知道。”
芭芭拉说完还朝培熙翻了个白眼,然后被培熙隔空虚晃了一拳。
一个守卫的城市兵朝他们走过来。
“我是记者弗涵妮。”
芭芭拉向来者示意了一下挂在胸前的记者证。
那个城市兵瞬间放下了表情里的戒备。
“哦,弗涵妮,你居然回来了,柯麦迪先生昨天还很沉重地告诉大家,说你有可能殉职了,真没想到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位是谁?”
城市兵瞅了瞅站在芭芭拉身边的培熙。
“他是我的丈夫。”
芭芭拉望了一眼培熙,表情里有几秒钟的深邃。
能有一个机会在人前这样说,她觉得过瘾极了。
“什么?”
对方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毛。
“说来话长,不过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向柯麦迪先生查证。”
“哦,不用不用。”
城市兵礼貌地让路。
彼时,柯麦迪正在办公室里写新闻稿,看见芭芭拉带着一个英俊少年走进来,一脸惊讶与欣喜。
“哇,弗涵妮,你能回来,我真是替你感到高兴!”
说罢,忙起身走到芭芭拉面前,鞠下身子,将自己的两颊分别在芭芭拉的左脸和右脸上贴了贴。
芭芭拉很配合地跟他行贴面礼,然后看了看培熙,对柯麦迪说:“这是我的丈夫,是他把我从叛匪手里解救出来的,我希望他能搭我们的飞机一起回马赛。”
“噢,那一定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弗涵妮,你一定要把你们所经历的故事给我讲讲,我现在正愁新闻没素材呢!至于你的丈夫要跟我们一起回国,这个嘛,只要你们的故事有价值,我柯麦迪一定帮你这个忙,哈哈……”
————
在一间临时布置的休息室里,培熙拿着蘸了消毒药水的棉签,小心地为芭芭拉涂抹手腕上的伤口。
“你说柯麦迪会让我搭飞机吗?”
培熙微微有些担心。
“会的,他不过是想拿这个要挟你罢了,像他这种缩头乌龟,不敢亲身经历,却又想把新闻稿写得与众不同,就只有听别人讲故事咯。”
芭芭拉脸上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随即又认真笃定地看着培熙。
“如果他不让你上飞机,那我就跟你一起留在这里。”
培熙顾虑道:“他一定会问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我不能把有关军火交易的事情透露给他,要是让他知道我们运送的军火落在了叛匪手中,他再公诸于众,杰森恐怕会有麻烦。”
芭芭拉沉吟半晌,说:“没关系,真相不能说,那我们就自己编排,我帮你出主意,反正柯麦迪今天忙着呢,明天他才有空问你,咱们有的是时间。”
培熙抬起头,对芭芭拉漾起一个温暖的微笑。
又看着芭芭拉手腕上的伤口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芭芭拉转了转手腕,好像手腕上的一圈伤口是两条值得品鉴的装饰手链。
“你来桥头偷袭的时候,我正被他们反绑着双手呢,看着你跟最后一个叛匪决斗,我急的呀……还好身后有块棱角粗糙的石头,我就把绳子放那使劲磨使劲磨,当然手也遭殃了呀,不过还好,这罪总算没白受,我总算帮到你了,哎,真是的,想想都后怕,要是慢那么一秒,你就被他刺死了。”
“谢谢你,救了我。”
培熙轻轻握住芭芭拉的手,目光温热。
芭芭拉伸出左手,覆在培熙的手背上。
“应该是我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来了,我第二天就会被他们送去长官那,或是遭受凌辱,或是被直接处死。如果不是每次都在无路可走时遇见了你,我早就被生活赶尽杀绝了。”
“你太傻了,明明可以拿着杰森给你的那笔钱回木汀岛,却非要来这地狱走一遭。”
“地狱?可我现在觉得这里是天堂。”
——因为有你在。
培熙知道芭芭拉心理藏着这句话。
好一会儿,芭芭拉开口道:“好了,该我给你擦伤口了。你说你背上有伤,躺下吧!”
培熙很滑稽地表情一紧。
“不不不,你出去,我自己擦。”
芭芭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一个男的,还害羞啊?”
“男的就不能害羞啦?”
培熙涨红着脸怼她,做出驱赶的手势,“出去出去!”
“真是的,倔得像头牛!”
芭芭拉歪起嘴巴,狠狠吹了下前额的刘海,起身大踏步的走出休息室,然后又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回来,猫在门缝偷窥。
天啊!
芭芭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培熙背上烙着一个火红的血印——ruf,溃烂的伤口还在流脓。
培熙趴在软垫上,像只失水的鱼儿一般撅起上身,脑袋使劲儿地往后扭。
但手里的棉签就是不能准确地落到伤口的位置。
芭芭拉忍不住笑出来,他是不是逞强逞习惯了,以为使把劲儿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后背?
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而入,像阵旋风似的,趁培熙还执着于用目光探寻背上的伤口来不及反应之前,走到软垫旁,抬腿跨过培熙的身子,顺势骑在了他的腰上。
“喂,你干嘛呢?”
培熙扭过头,用尽可能凶狠的眼光盯着芭芭拉。
“拿来。”
芭芭拉翘翘嘴,下巴一扬,右手伸向培熙面前的那瓶消毒药水。
培熙一脸倔强,“不给,下去!”
“就不!”
“我跟你说啊,芭芭拉,你别太嚣张了啊!”
培熙一本正经地警告。
芭芭拉垂下眼睫对着一脸狂躁的培熙,露出悠然淡定的微笑。
“把药瓶给我,乖乖让我给你上药,上完药我就不惹你了。”
“谁要你上药,我自己来,你你你,出去!”
培熙见芭芭拉岿然不动,于是一通乱晃地挣扎。
最后腰背腾地往后一缩,用手臂撑起身体。
“哈哈,驾!”
芭芭拉鬼灵精怪的声音从他背上传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撑起了身体,但却像马一样被芭芭拉骑坐着。
“培熙,原来你是想让我骑马啊,行啊,我没意见,我最喜欢骑马了,哈哈,驾!驾!”
芭芭拉乐得不行,双手掌在培熙的肩窝处拍了拍。
羞耻感和愤怒的情绪像硫磺和硝石一样混合在一起,被芭芭拉银铃般的一声“驾”点燃。
培熙本以为自己会被气炸,只听脑海中砰然一响,层层涌出的却是多巴胺。
如此的不合逻辑,却又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生气,却笑出来了。
而且还笑得这么欢快。
笑神经剧烈抽动,使他分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来威慑背上笑得同样欢快的女孩。
他用力晃动腰背,想把女孩甩翻下去,却又担心力道过猛会摔着她。
培熙对自己真无语,人家是投鼠忌器,自己是“投鼠忌鼠”。
最后,培熙被折腾的一丝体力都没有了,只好软软地趴了下去。
放在垫子上的双手给芭芭拉比了个投降的姿势。
芭芭拉敲敲培熙脑袋,“嗨!我终于成功驯服了一头倔牛。”
培熙曲了曲小腿,脚后跟打在芭芭拉腰上。
“哎哟,疼……”
芭芭拉娇滴滴地叫起来。
培熙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但是片刻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芭芭拉的笑声也消停了。
因为消毒药水滴在了培熙溃烂的伤口上。
芭芭拉坐在培熙腰上,能感觉到上药时他紧缩的肌肉。
一抹疼痛散去后,培熙长长吁了口气。
“这比当初他们用刀子刻的时候还疼。”
芭芭拉憎恶道:“我听说,那些叛匪只要抓到人,无论是平民还是政府军,都会在他们身上刻下ruf三个字母,这样一来,带着ruf烙印的人就只有一辈子跟随叛匪了。这种手段,真是太阴狠了!”
这时的培熙已经被疼痛耗尽了体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芭芭拉给培熙上完药后,便起身从他腰上下来,轻轻拉拢他的衣服。她这才发现,培熙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她用手为他揩去汗珠,静静地看着他宁静的睡颜,多么好看的轮廓,更重要的是,这么好看的轮廓下,还藏着一颗勇敢坚毅的灵魂。
他就像个拥有强大磁场的磁铁一样吸附着她。
而此时,她又可以待在他身旁了。
真好。
芭芭拉侧卧俯身,低下头,像做贼一样,悄悄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然后像盗了宝物一般,心里暗自一阵窃喜。
就这样一个贼贼的吻,别说可以抵消她在塞尔里希岛遭受的所有苦难。
就算是粉身碎骨。
她想,自己也毫无怨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