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70章 临阵倒戈

南薰以为是马克,于是咬住下唇,狠狠地转过头去,却看见了一脸难为情的培熙。

“还给我,培熙!”

南薰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水,“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为什么食言?”

台下观众的脸上都流露出对剧情的期待。

培熙却不顾面前南薰匪夷所思的目光,低下头将那些照片一张张撕碎。

南薰赶忙上去抢,可是她哪里抢得过培熙。

“培熙,你居然倒戈,你居然去帮马克!”她对着培熙大喊,声音却是那么无助。

马克很绅士地朝观众鞠了一躬。

“对不起,让大家见笑了,但是请你们相信,这张照片上的人真的不是我。”

培熙掰开南薰为了争抢照片而紧紧抓住他的十根手指,脸上紧绷的每一根线条似乎都处在断裂边缘。

又似乎,只要稍有松弛,压抑的情绪就会决堤。

“别闹了,南薰,先下去吧,待会儿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听说欧缇雅的婚礼上,父亲的保镖把新郎那个闹场的父亲一棒打昏过去。

一个小时前,父亲的警告犹在耳畔重复。

此刻,场面已经开始混乱了,他必须在保镖出现前把南薰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南薰只感觉百爪挠心。

在承受了芭芭拉和马克这对父女给她带来的伤害后,一种她从未领教过的委屈以压倒之势席卷而来。

或许只有培熙,才会给她带来这种名叫“背叛”的痛苦。

“我不需要什么合理的解释,我只要马克身败名裂!培熙,你知道的,如果马克当上了税务总使,我家会遭受什么。把照片还给我!”

南薰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感觉自己快疯了。

培熙的脸上堆着无奈、尴尬和不忍,这些复杂的神色盖住了他心里挣扎的痛苦。

他知道此刻自己对待南薰有多残忍。

“南薰,你快下去吧,我不想你被他们看笑话。”

培熙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笑话?”

南薰冷笑出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丑陋的笑话,可是培熙,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友情的份上,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这个丑陋的笑话,让这个伪君子现出原形吧!”

这是第一次,南薰如此卑微地乞求他。

培熙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局促,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孩,他想强行将南薰拖下台去,但南薰拼尽全力地反抗。

女孩脸上竟然泛起空洞的笑意。

原来,注定会在这个演说台上一脚踩空的,不是马克,而是自己。

南薰孤零零地站在台中央,强烈的聚光灯打在她的脸上,把她照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马克踱步至南薰身边,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微笑道:“这位小姐,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来,我带你下去吧,我们慢慢把误会解开,好吗?”

此时的南薰一定是已经懵了,所以才会任由马克牵着她的手,把她领下演说台。

走下台阶的时候,南薰趔趄了一下,马克还很绅士地扶住了她。

“南薰小姐,你想刨个坑让我跳,结果自己却一不小心栽了进去,这滋味儿怎么样,一定不好受吧!”马克笑吟吟地将嘴凑近南薰的耳朵,一边小声地对她说,一边朝着观众们露出得体的微笑。

“滚开!马克,你衣冠楚楚的新形象,比以前那副禽兽样更让人觉得恶心!”

南薰仿佛才反应过来搀扶自己的人是马克,厌恶地推开他,然后冲出了大厅。

南薰一口气冲到了庄园的大门,正当要迈出去时,她迟疑了。

她的心里除了憋着一团瘴气外,还蒙着一层疑云。

培熙今天为什么会食言?

为什么会临阵反戈?

为什么背叛?

他到底被什么挟持着,到底有怎样的难言之隐?

这一切,她必须弄清楚!

南薰折了回去,她要去找培熙问个明白。

她从偏殿的楼梯拾级而上,走过宽敞的楼道,一步一步接近他的房间。

古堡的隔音效果真好,大殿里那么热闹,而这里却丝毫不被搅扰。

安静的过道里,火焰色彩的扎染提花墙上挂着几幅大尺寸的古典油画,散发出波旁王朝时期浓郁地艺术气息。落地窗前的巨型壁台上看似随意地摆放着许多精致的东方瓷器,一张镂金的孔雀椅古老而富有韵味,让人总觉得高高的椅背后面仿佛正坐着一位沉思的贵族。

奢华典雅的气息如水般窒压在南薰的胸口。

虽然那个从小就跟她玩笑打闹的清俊少年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一丁点的优渥感。但是现在,她又一次真切地呼吸到,海慕王子生活中的那股贵族气息。

她在一扇刻着骑士浮雕的黑檀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常来,但她记得,这是培熙的房间。

抬手敲门,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她试探着转动门把,“咔擦”一声,扣锁弹开,门板像是知道南薰的来意似的,缓缓地自动向后滑去,为她揭开真相。

然而,有些真相就如同一枚炸弹,你揭开它的同时也引爆了它。

那张宽大的田园四柱床上,柔软洁白的羽绒被如层层叠叠的浪花,无声地亲吻着一张天使般宁静的睡颜。

南薰被一口倒吸的凉气呛住了。

她浑身瘫软地靠在门框上,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床上那个安睡如婴的女孩。

女孩双目轻阖,睫毛微翘,一绺金色的碎发撒在细腻光洁的脸颊边。面庞是那样的纯洁而宁静,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尘世间的黑暗和罪恶。

她是芭芭拉吗?

是芭芭拉,还是海慕公主?

黑檀木门上的那个浮雕骑士仿佛是受海慕王子所托,忠勇地保卫着床上的海慕公主,他盯着南薰,眼神警惕而戒备,手里握着的长矛,似乎也直直地对准了这位不速之客。

这一刻,南薰感觉自己仿佛被绑在爱情的十字架上,痛苦地忍受着嫉妒之火的烧灼。

“南薰……”

背后传来一声温柔而熟悉的轻唤。

南薰蓦地转身,她的眼睛被培熙的那双眸子触痛了。

刚才在演说台上他那双透着无奈的眼神令自己感觉好陌生。现在,他的眸光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润和柔软。

但那又怎样,马克已经逢凶化吉了。

“对不起,南薰,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南薰眼神空茫,“我好像看见芭芭拉了,在你的床上。”

“她昨晚晕倒在庄园门口,我……”

培熙语塞,他觉得此刻自己说什么,都只会越抹越黑。

南薰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培熙忙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

“你知道吗?芭芭拉居然是马克的女儿。我也很想让那个混蛋身败名裂,但芭芭拉说,马克已经答应她,如果这次他能顺利坐上圣路易斯总使的位子,他会出钱给她的母亲做手术以及找圣路易斯市最好的医生。你也知道的,芭芭拉的母亲现在命悬一线,我……不想让我们的报复牵扯一条无辜的性命。”

这不是他决定背叛的理由。

是竞选前,莫本利的那番警告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但,那事关莫家机密。那样肮脏的秘密,他不想让南薰知道。

他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这番搪塞有多可笑,但除此之外,他编不出别的理由了。

“芭芭拉在你面前暴露身份,暴露得可真是时候啊!”

南薰冷笑,“难道你真的相信,马克会救他的结发妻子吗?他一旦坐上总使之位,只会更加得意忘形,只怕那时,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是谁都不知道了吧!”

培熙不知该作何回答。

南薰看着培熙沉默隐忍的表情,揣摩道:“你是不是很不能理解,向来善良的南薰,怎么这时就不能同情一下可怜的芭芭拉母女呢?”

培熙知道,南薰又一次误会了。

“我没有。”

他想辩驳,忽而想起芭芭拉身上的累累伤痕,“但是,当我知道她是马克的女儿时,我觉得她很可怜。”

培熙说完,就后悔自己的慌不择言。

南薰居然笑了出来,“噗嗤”一下,连同泪水,也浸了出来。

“当我知道她是马克女儿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自己很可怜!”

“这话……是什么意思?”

培熙皱起眉毛,满脸的疑惑。

南薰咬了咬下唇,“培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培熙点点头,坦诚地看着南薰,“你说。”

“如果当时我阻止你借钱给芭芭拉,你会……”

虽然开口前南薰攒足了浑身定力,但她还是说不下去了。

她还是没有勇气在培熙面前暴露自己自私冷漠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