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必然偶然
南薰阖上双眼，偏头靠在墙上。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睁开眼睛看着培熙，小声说，“我记得，有段时间，你老拿我血型说事，说就是因为我是a型血，所以胆小。”
“是啊，我也记得。”培熙点点头。
“那你应该是记得我的血型的，为什么刚刚还……”
“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
培熙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很轻，“南薰，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强迫自己。”
“你不是也觉得她很可怜吗？”南薰问。
“她是很可怜，但她可怜并不代表你就该普渡众生。”
南薰再次闭上眼睛，眼皮下酝酿着泪水。
培熙这么说，说明他心里的天平还是偏向自己的。
确切地说，是暂时偏向自己的。
自从芭芭拉出现后，南薰在学校的时候，便会有意无意地偷听周围女生们聊的八卦。
像芭芭拉那样漂亮的女孩，被提及自然不在少数。
也是在那些女生的闲聊中，南薰才知道芭芭拉有多优秀。
——跳级到高中，是班上成绩最出色的学生。虽然现在比南薰他们还低一个年级，但已经自己学完了高中的所有必修课程，且报名了圣路易斯学院的招生考试。
——写作能力极强，已经在圣路易斯很多家知名报刊发表评论文章，在同龄人都要伸手向父母要生活费的年纪，她赚的稿费都可以自给自足了。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她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作家。
——班上的男生们对她都有不同程度的好感，女生们却大多觉得她矫情做作。但正如她从不在意女生们的敌意，芭芭拉对男生们明里暗里的示好也都视作无物。
一个把身边所有异性对自己的好感都视作无物的冰美人，却能那样大胆地向培熙表白。
南薰觉得，培熙之所以还没喜欢上她，也许只是因为还没发现她的好吧。
不多时，化验室的门“嘎吱”一下打开了。
南薰依旧将头靠在墙上，医生冷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很抱歉，这位小姐有缺铁性贫血，所以我们医院不建议她给那位重症病人输血。”
“不，不可以的……”
芭芭拉情绪崩溃，被泪水打湿的嘴唇不住地颤动着，“医生，求求你了，就让这位小姐输血吧，我妈妈她实在是等不起了！”
医生看向芭芭拉的目光虽然充满着怜悯，但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小姐体质本来就弱，输血的话会很危险，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担，我担，如果出了事的话，我来担责任可以吗？求求你了，医生。”
芭芭拉抓住医生的手臂不住地摇晃着。
“你担？”
医生脸上掠过一丝不悦:“那你说说，如果这位小姐在输血的时候休克窒息，你怎么办？”
“不会的，真的不会，这位小姐很健壮的，真的不会……”
芭芭拉的理智几近失控。
“众生平等，恕我不能拿一个人的生命去拯救另一个人。”
医生不耐烦地扒开芭芭拉的双手，眼睛里不再有一丝同情和怜抚。
“救你的母亲固然要紧，但是你也需要尊重别人，这位小姐能为你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芭芭拉泣不成声，跟在医生身后，“不，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求求你，可不可以想想其它办法——”
“啪。”
医生走进诊室后，顺手将门关上了。
培熙走过去，拍拍芭芭拉的肩膀:“不要太难过了，会找到别的办法的。”
芭芭拉盯着诊室紧闭的门板，泪水盈盈的眸色如乍裂的冰凌。
她微微抬起下巴，对着门板冷哼了一声，“一点救死扶伤的本事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讲大道理！”
“不可以这么说！”
培熙赶忙捂住芭芭拉的嘴巴。环顾四周，却不见了南薰的身影。
他心里一沉。
再也顾不上绝望无助的芭芭拉，迈开步子冲下楼。
然而，迷离灯火中，南薰杳无踪影。
————
凌晨一两点的海慕郡万籁俱寂。
夜雾将南薰额前的刘海浸成一绺一绺的，女孩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都不敢想象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
医生宣布完验血结果之后，她就起身离开了。她知道培熙一定会追过来，所以像逃命似的跑得飞快。
她不是在和培熙赌气，她是在和自己赌气。
泪意潸然中，南薰深吸一口气。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洞明这样一个真相:像培熙这样的男孩，遇到一个像皮阿索这样的强劲对手，是命中必然。遇到一个像芭芭拉这样优秀的追慕者，也是命中必然。唯独遇到像自己这样普通，且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女孩，才是纯属偶然。
芭芭拉的出现，让生活正在一步步地往她最害怕的样子变化着。
如果上帝一定要安排人来刁难自己，那么她宁愿一直是皮阿索。
至少，皮阿索不会让培熙变得遥远。
南薰还没有走到小木屋，就嗅到了一股馥郁花香。
她知道，那株雾陀兰最通水的灵性，所以空气越是潮湿，它的香气就越是沁人心脾。
突然觉得芭芭拉就像这株雾陀兰一样，眼里越是盛满泪水，就越能散发出令人为之倾心的香气。
这个念头像是熨斗一样，狠狠地在南薰心里烙了一下。
“南薰……”
走到自家花园时，培熙的脸突然从旁侧的篱笆后冒出来。
南薰呆住了。
“你刚刚跑那么快，结果我都在这等了半小时，你才出现。”
培熙笑着说，一如小时候做游戏、守株待兔逮住她时的样子。
南薰冷冷地问，“你把她一个人仍在医院，不觉得很残忍吗？”
“可是如果不出来追你，我会觉得自己更残忍。”
沉吟半晌，培熙又说，“我明天拿两千块给她，也不期望她还了，但是作为朋友我只能帮她这么多。芭芭拉，她今晚很过分……”
南薰叹了口气，“可能，也是被生活逼的吧。”
培熙凝视着南薰，久久沉默不语。
“怎么了？”南薰问。
培熙突然伸出双臂把南薰抱在怀里。
“南薰，你知道吗？自从我喜欢上你后，我就不希望你太善良，因为你一旦善良起来，就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