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43章 遗憾缺席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子。

那些司机本不欲理睬,但晃眼一看,那个女人的眼睛,即使是在昏暗的路灯下都闪动着钻石般的异彩。

她趿着人字拖,手上撑一把伞,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挽成髻。

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装束,但优雅高贵的气质还是很低调地从身上散发出来。

大概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间尤物,司机们纷纷停下拳脚,转过去的头都转不回来了。

“这小子拽得不得了,打车不给钱,还拿那个葛什么妮的来吓唬人,难道不该挨揍吗?这种人渣,没拿刀砍他,已经很够意思了!”

皮阿索这才将手缓缓地松开脑袋,视网膜上映现出欧缇雅窈窕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一种无比酸楚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

“不要再打了,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给了就是。”

欧缇雅从裙子兜里掏出两张钞票。

“一千块!”对方爽利地回答。

“什么?”

欧缇雅懵了,她手里的那两张钞票显然不够。

“一千块?难道你们是从澳洲大陆飞过来的吗?”

“这一千块不仅包含车费,还有我们教训这个人渣的劳务费,你倒是爽快点,要么给钱,要么走开!”

说话的人有点不耐烦了,作势就要朝皮阿索再抡一个拳头。

“等等!”

欧缇雅慌乱地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了一圈,取下一个钻石吊坠的铂金项链,递给对方。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只有这条链子,要么你们收下走人,要么打死他然后成为通缉犯。”

为首的那个司机接过链子后,其他司机纷纷凑上去围观,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没多久,那群出租车司机就散了,刚刚接过项链的那个人上车前豪迈地说了一句:“走去把这链子卖了,兄弟们平分!

欧缇雅心里狠狠一颤。

那条项链,是马哈茂从法国给她带回的礼物。

又一声响雷在天上炸开。

视线被濛濛的雨雾弥漫,月光女神即将转身的那一刻,听见身后少年的谩笑。

“你拿马哈茂给的礼物来替我解围,是不是代表着,在你心里我还是比那个马来人重要啊?哈哈哈……”

欧缇雅撑着伞,眸色清冷,秋风将她单薄的裙裾吹得猎猎作响。

“他们说的没错,遇到你这样的人渣,没拿刀砍,已经很够意思了!”

说完,转身离去。

皮阿索坐起身子,抹掉脸上的泥水,隔着哗啦啦的雨帘朝欧缇歇斯底里。

“是,我是人渣,不折不扣的人渣,用不着你提醒,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一身劣质,但人渣又怎样?人渣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得人渣地活下去啊!不然呢?不然你杀了我,你杀了我这个人渣,也算是为民除害功德一件了!”

欧缇雅脚步一顿,背影里透着隐忍。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在原地僵立半晌,决绝离去。

————

夜幕低垂。

考拉蹿过一丛又一丛的灌木,引着南薰和希侬来到了烟瓷海边。

远远地,南薰就看见一个脑袋在波涛中载沉载浮。

竟然是塔塔!

希侬迅速脱掉衬衣,大步向海里走去。

又一个浪子打来,塔塔完全被海水淹没。

南薰焦急地在岸边等待,心揪成了一团。

不多时,塔塔的脑袋又重新浮现了出来,只是她双眼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希侬一手奋力地划动水面,一手将她揽在自己胸前,艰难地从海水中走出来。

“真是个傻女人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来这里自杀,哎!”

希侬将塔塔平放在岸边的沙滩上,无奈地摇头叹息。

“她怎么样?”

南薰连忙跑上前去,跪在塔塔身边,颤抖地将食指放在她的鼻息处。

她的呼吸很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掉。

南薰卯着所有的力气让大脑保持冷静。她托起塔塔的下颌,捏住她的鼻子,缓慢地朝她嘴里吹气。

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按压着她的胸部。

南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濒死的女人身上,自己的手臂从酸疼到麻木,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塔塔的口中终于呛出一口水来。

南薰激动得将脸转向希侬,眼睛里闪着莹莹泪光。

“她活过来了!她活过来了!”

“她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希侬说。

“什么?”

南薰的神经再次紧绷。

希侬一把将塔塔抱起,“我现在马上送她去医院。”

说罢,他风风火火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一片浓重的夜雾中。

南薰站在原地,苍黑色的天空里连月亮星星的影子都没有,唯一能被感知的就是波浪翻腾带来的一阵阵海风。

拂过沾满冷汗的额头,凉意顿生。

估摸一下时间,散打大赛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吧!

自己错过了。

不知道此刻的培熙怎么样了,是振臂欢呼?还是如去年那般倒在皮阿索脚下绝望地喘着粗气?

但是,她很想知道。

很想。

————

米其林餐厅的小方桌上,一盏田园风格的布艺台灯散发着轻柔的光芒。

卡其色窗框带着森林的气息和树木特有的质感,将餐厅里温馨浪漫的氛围偎拢在一起。

滂沱的雨雾覆盖在玻璃窗的外层,冷气和湿意却别想从缝隙穿透而入,打扰里面优雅用餐的人们。

芭芭拉低头,用舌头轻轻触碰了一下高脚杯里的鸡尾酒,然后将视线转向窗外。

她有种冲动,想把那些在大雨中狼狈奔走的人影用暗色调的油彩涂抹出来。

这样的画绝对不具有审美体验,但却能为她留住那种下一秒可能就不复存在的优越感。

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阴暗,但她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错。

要怪就怪上帝好了,是先有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然后才有了攀比心。

培熙坐在对面,热咖啡升腾起的袅袅雾气丝绸般在空中舒展。

他总是趁女孩目光偏向窗外的时候悄悄打量她,刻意地想让脑海中那个女孩的轮廓和眼前的女孩相重合。

可是无法重合。

脑海中的那个女孩有些许的婴儿肥,而眼前这个女孩脸庞瘦削,下巴的弧度收得紧紧的。

脑海中的女孩眼睛很大,像烟瓷浅滩的海水清澈见底。

眼前的女孩也有一双大眼睛,但是她瞳孔却像一潭幽深的湖水,一不小心摔下去,就别想爬上岸了。

她,跟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南薰……她当时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不愿意来?”培熙问芭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