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使降临
培熙忍无可忍，挥起拳头朝皮阿索砸过去。
但拳头还没落下，腹部便被对方狠狠一蹬。
肠胃里的酒精减轻了他的重量，他只好任由自己的身体跌撞在背后的古董架上。
古董架剧烈摇晃了两下，上面的红珊瑚摆件滑落下来。
那是塔塔的陪嫁，也是他最心爱的宝贝，而现在它却像碎玻璃碴一般散落在地板上。
酒劲上涌，眩晕间培熙好似看见自己灵魂脱壳，朝着皮阿索扑上去便是一通猛揍，而自己的身体却沉重如铅，任凭怎么挣扎，都只能瘫坐在地。
皮阿索随手把烟蒂摁灭在樱桃木床头的螺旋花纹上，然后从旋转椅上站起身子，悠悠然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这房间倒是挺大，朝向也很好，正对东面，站在窗台前就能将那个蔬菜园子尽收眼底，不过呢，就是装饰得太过简单，一点也不符合海慕王子的尊贵身份啊，等我住进来之后，一定要将这间屋子好好整修一下！”
“痴人说梦！”培熙冷笑。
“我知道，这听起来的确像是个笑话，但是，你真的确定，莫先生能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还清圣路易斯银行的十亿贷款吗？那可是十个亿啊！我姑姑如果不是对海慕庄园有十足的把握，她会贷给莫先生十个亿？”
皮阿索故作疑惑，“莫先生以海慕庄园作抵押，想让烟瓷钻矿起死回生，你说他怎么想的？那个钻矿生意还能救活吗？”
然后又阴阳怪气地扯扯嘴角，“哦，我想起了，当时他正被欧缇雅迷得怀疑人生呢，而欧缇雅当时恰恰负责圣路易斯银行的贷款业务，你说她会不会是故意在美人面前逞英雄啊！难怪海慕王子从不亮明身份，原来他在海慕王眼中连个屁都不是，哈哈……”
皮阿索走到一面椭圆形的墙壁挂镜前，把它摘下来竖在培熙面前。
“莫培熙，我仿佛看见了，你被驱逐出海慕古堡时的那副狼狈样。”
培熙将目光缓缓地移向正对着自己的镜子，镜中少年脸上的酒渍如同沾满灰尘的蛛网，封印了他原本清俊的五官，他好像在用眼睛对自己说，你能认得出我是谁吗？
“怎么样？对自己的这样子还满意吗？”
培熙低下头，眼睛在阳光照不见的阴影里渐渐泛起红光。
自己是个男人啊！
却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掳走了尊严。
你看，那面镜子，本是效忠自己的臣子，现在却听凭别人的摆布，倒戈来对付自己了。
而那碎散一地的红珊瑚，像不像是因自己无力保护而死去的薄命红颜？
面前的皮阿索神色飞扬，“好了，我也知道，对一个弱者，自己还是不能太过分了，莫培熙，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需要人照顾，这房间也需要人来打扫，南薰正在底下给欧缇雅当伴娘呢，不如我去把她叫上来吧，说实话，我特别期待看你俩在一起相互舔伤的画面，肯定特别感人，哈哈。”
皮阿索说完，甩给培熙一个故作怜悯的笑，转身朝房门走去。
刹那间，培熙所有的意识都只攥着一个念头不放。
不能让他去找南薰！
不能让南薰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的手指在那一摊红珊瑚碎渣里寻摸片刻，抓起块头最大的那个朝皮阿索狠狠砸过去。
皮阿索身体一闪，那块红珊瑚石便越过他的头顶，砸向旁边那面闪着玻璃冷光的衣橱。
“啊——”
玻璃碎裂的同时，衣橱里传来一声带着薄脆音质的惊呼，那是少女的声音。
培熙和皮阿索都愣住了。
衣橱里面怎么会藏着一个女孩子？
培熙费力地从地板上撑起身体，快步走到那面被砸了一个大窟窿的衣橱前。
只见幢幢衣影间掩映着一个娇弱的身躯。
女孩挡住面庞的手臂上有两条被玻璃划破的血痕，纤白的小腿上也嵌着碎玻璃碴，鲜红的血珠顺着纹棱从里面渗出来。
发觉有人站在面前，女孩战战惶惶地睁开眼睛，闪动的眸光从她的指缝间透出来。
“莫培熙……”
女孩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喃喃地唤着面前少年的名字。
培熙这才注意到，女孩的瞳孔是薄荷色的，像两颗盛满阳光的玻璃珠子，泪水盈盈，令人恻然。
“你是谁？”
培熙询问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他是不会因为她的美丽而动容的。
“我是……芭芭拉。”
女孩娇声弱气地回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进来的？”
培熙像是在审犯人。
女孩望着他冷峻的面孔，纤薄的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唯有眼眶上的泪水越蓄越满，在那沉静的薄荷色瞳孔之上，漾起了圈圈涟漪。
她一定觉得很委屈，面前的少年明明看见了她的伤口和泪水，却不肯给予她半点同情和安慰，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像她这样一个美丽如天使的女孩，向一个落魄的少年乞求一点疼惜与怜爱很过分吗？
的确，漂亮的女孩，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更为丰富的情感，所以她们表情里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能勾人心魄。
大概欧缇雅就是这样把莫本利的魂勾走的吧！
他才不会像父亲那般浅薄，才不会中美女的毒！
如果不是有深杳的心机需要掩藏，她也不必装得这么楚楚可怜吧！培熙想。
“你出来。”
少年使用了命令的口吻，而蜷在衣橱里的女孩却将身体向后缩了缩，好像把什么东西藏掖在了一叠衣物里。
皮阿索猛地将培熙推到一边，一个公主抱将女孩抱了出来，然后把他轻轻安放在床上。
真是太颠覆认知，那个像野兽般桀骜嚣张的皮阿索竟然也有如此怜香惜玉的一面。
“你是瞎子吗？这地上全是你砸碎的玻璃碴，你叫人家怎么出来？”
皮阿索迅速切换表情，恶狠狠地朝培熙吼道。
培熙没有理会皮阿索，只是把头探进衣橱，在女孩刚刚待过的地方翻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除了一支被削去了荆刺的白玫瑰花。
“这是什么意思？”
培熙把花仍到芭芭拉面前。
女孩仍然没有说话，微微下垂的睫毛遮住了她不安的眼神。
“芭芭拉？”
皮阿索脸上露出友好的微笑:“你是法裔吧？这名字真好听，我是皮阿索，很高兴认识你，不过……这里真的是太糟糕了，满屋子的垃圾和一个脏兮兮的醉鬼，你适合有美酒和鲜花的地方，不如我们下去跳支舞吧！”
皮阿索向女孩伸出右手，没想到，女孩却干脆地拒绝道:“不！”
“你干嘛非得赖在这里？”
听到女孩的拒绝，培熙失落的面颊更添一层灰白。哪怕是天使降临，他也只想自己独处。
皮阿索轻蔑地瞟了培熙一眼，然后走上前去抱床上女孩:“芭芭拉，我们走吧，这里真的不适合你。”
然而，就在皮阿索的手快要触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女孩突然无比抗拒地躲开，然后将脸转向培熙，深吸一口气，泪水奔涌而至。
“莫培熙，我喜欢你，占卜婆婆说，只要能把这支白玫瑰悄悄塞进心上人的衣橱，我就能得到他的心，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让你喜欢上我的机会！”
培熙懵了。
“你喜欢他？你居然喜欢他？”
皮阿索顿时暴跳而起，一张脸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是，他现在是海慕王子，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最多不过一年，这座庄园就会易主，到时候他跟一个破落户没有任何区别。”
芭芭拉眼神笃定，“是的，我就是喜欢莫培熙，并且这跟他是海慕王子还是破落户没有任何关系。”
皮阿索点点头，嘴角含着讥诮的笑意:“你见过去年散打赛上他那副怂样吗？”
“我当然不会错过他的比赛，去年散打赛上，他的确输给了对手，但我迷恋的，是他勇者无惧的血性，我不会因为他输掉比赛而看轻他，就像战场上，输了的英雄依旧是英雄！”
皮阿索再也藏不住心里狰狞的敌意:“难道把他打败的那个人不比他有血性吗？你为什么不迷恋一个真正的强者？”
“打败培熙的人？”
芭芭拉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金色的光粒从她那浓密而蜷曲的睫毛上抖落下来，“哦，就是那个蝉联两届的散打赛冠军，是，他在赛场上是挺威风的，但是听说他在校园里拉帮结派，经常欺负性格温柔的女生，我便觉得他再如何八面威风，也不过是只疯狂的狮子，那不是血性，而是兽性。”
似乎诧异于女孩会讲出这番话，培熙将脸转向女孩，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好感。
“你——”
皮阿索眼眶惊现一圈怒红，两手提着她的衣领，把脸凑近说:“你可以不知道我是谁，但你必须清楚自己是哪一等的货色，有没有那个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
皮阿索说罢，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