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还要我怎样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顾夜起床之后发现，偶尔还能听见的蝉鸣彻底消失了，阳光已经透过窗照进房间，但是已经没有了热浪。
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人，顾夜轻轻的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
“早安，小家伙”
蒋汜是被电话吵醒的，带着不耐的起床气接听了电话，极力忍耐着心里的烦闷
“你什么时候回来？有事儿跟你说”
电话那头唐静的态度不是很好，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刚好今天周六，你现在就回来”
命令式的语气让人听着心情极差，蒋汜深呼吸了片刻低声应着
“嗯”
挂断电话洗漱完毕，蒋汜抽完一支烟拖着行李箱出发去车站，心里想着刚好天气变冷了，顺便带一点厚衣服回来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了一阵吵闹的声音，蒋汜调整好心态走进家门看见梁登站在花坛边上
“爸”
“哎，回来啦！吃饭没有，我去给你做”
“不用，吃过了”
唐静听着声音走过来
“就知道叫爸，怎么不见你叫过妈，一天天不知道干些什么，家都不知道回，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了”
唐静显然心情很不好，张口就是指责的话，蒋汜没有反驳，拖着行李箱回了房间收拾衣服
唐静跟着上来看见他在收衣服，火气更盛
“刚到家就开始收拾，你是有多不想待在家里，是亏待你了还是怎么的。既然都不想回来那就别回来了，明天我就找人把这房子卖了”
“没有，我就是先收一下衣服，到时候方便些”
蒋汜耐着性子解释
中午吃饭的时候唐静的情绪终于好了一点，开始说正事
“你爸他们公司准备安排他去蒙州那边，你怎么觉得？”
“挺好的，那边这几年发展不错”
蒋汜实话实说，蒙州作为国家倡导的“一带一路”发展地区，现在过去确实很能赚钱
唐静也知道，但是她总觉得去了之后一两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就因为这个才和梁登吵起来的。准确的说是她单方面在吵，梁登一直听着
唐静看着蒋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底的火又开始往外冒
“你想清楚了，我们去了你今年过年就得一个人过了，明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着唐静的话蒋汜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却在嘲讽:哪一年我不是一个人过的，最好别回来了。嘴上却说着
“好，你们多注意安全，那边不是很太平。我待会收拾完衣服就得走了，晚上还有课”
“周六还有什么课？我看你是不想待吧”
唐静毫不留情的拆穿蒋汜，蒋汜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和她吵，她身体不好，不能刺激
“不是，选修课，要修学分的，不然毕不了业”
唐静这才没说什么。
梁登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或者说是不敢说，好不容易把火压下去，再说万一又开始，他也实在有点接不住了
吃完饭唐静出去了，梁登看着洗碗的蒋汜，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说了一句
“在学校好好学习，要好好吃饭，别太熬夜，身体要紧”
蒋汜一边洗碗一边听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放下了手里的碗对梁登说
“她是不是又打你了？”
早上到家的时候蒋汜就发现了梁登的左脸看着很红，应该是被打过耳光了
梁登笑了笑，摆摆手
“没事儿，她心里有气，发泄发泄也好”
蒋汜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唐静的想法
从小到大没有照顾过儿子，现在开始觉得有亏欠了，想要多回来看看都不行。其实在蒋汜心里，唐静和别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亲戚也没什么区别。很难见到，也没什么感情。就像唐静说的那样，蒋汜从小就很少叫妈，反而是叫爸比较多
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蒋汜拖着箱子走到了二舅唐朝家客厅窗户边上，对着里面叫人
“二舅，二舅妈，建哥”
里面的人立刻开始招呼
“汜儿进来坐啊！”
“不了，我马上就走了，来说一声”
唐静坐在里面听见要走了才走到窗边
“小心点，到了打个电话”
“好”
蒋汜应着
唐建也走过来，看了看时间对着蒋汜说
“我送你吧！不是说你还有课嘛！现在这个点不好打车”
“谢谢建哥”
唐建把他送到车站，然后骑着摩托回去了，蒋汜买了票上车之后才发现顾夜的信息
顾夜:你回家了？周文强说的，我还给你带了早饭
蒋汜:嗯，在回学校的路上了
顾夜回复的很快
顾夜:我早上给你发的现在才回我
蒋汜:没看手机
顾夜:路上小心点，用我接你吗？
蒋汜:不用了
大巴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一下车就看见顾夜等在外面，蒋汜走过去
“不是说了不用接吗？你来多久了？学校到这儿也要半个小时吧！”
“刚到，走吧”
顾夜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蒋汜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就出发了，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学校门口周文强也等在那里，看见人之后立马咋咋呼呼的跑过来
“汜哥，没事儿吧！我妈说叔叔阿姨吵的很厉害”
“没事儿，一点小事”
“那就好，那你怎么说的阿姨能放你走？”
“我说有课，不上毕不了业”
蒋汜一笔带过，不打算多说，好在周文强也没有再问。
晚上十点蒋汜再一次接到了唐静的电话，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一接通就传来的大吼刺到了耳朵，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开了免提
“蒋汜，你是不是跟你干爹说什么了？他为什么突然说要让你出国”
“我没有”
“最好是没有，他要是找你你别理他，他这次没安什么好心，说的好听是送你出国留学，其实就是给他女儿找个保姆去伺候。”
顾夜刚进宿舍就听见这段话，狐疑的看着蒋汜，蒋汜立马关了免提
顾夜看着他从枕头下摸出烟去了阳台点上
“我跟你说，你要是去了就回不来了，他会让你跟我们断绝关系再不联系你懂吗？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想找个听话又好控制的给他做女婿，还能伺候他一家老小”
蒋汜没有说话，唐静也不用他有什么回应，自顾自的一直讲着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他走，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了。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嘛我，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你个白眼狼”
蒋汜还是没有说什么，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对面唐静开始怒吼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话”
“我要说什么，你不是已经说完了吗？还要我说什么，你要我怎么样才能满足？”
蒋汜的眼睛开始泛红，声音开始发抖，有一丝快要控制不住的意思，顾夜一直看着他，听见他说
“妈～人家养我这么多年图点什么是应该的，你不能要求别人只能付出不要回报”
“好，你好的很啊！他养你这么多年那你去跟着他过啊！还叫我做什么。不想说了，就这样”
电话被挂断，蒋汜站在阳台不停的抽烟想要稳住情绪，直到顾夜伸手拿走他手里的烟盒
“别这么不爱惜身体，命是你自己的”
蒋汜看着顾夜，快要忍不住心里的难受，他张着嘴半天才说出一句
“帮帮我，我不想犯病”
顾夜把人拉到怀里，抚摸着他的背
“我在，不会让你犯病的。”
蒋汜靠在顾夜怀里，把头放在他的肩上闭上眼
“深呼吸，你可以的”
顾夜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蒋汜开始深呼吸，慢慢的竟然真的平静下来
顾夜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不忍心再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静静的陪着他，看着他
彻底平静下来之后蒋汜看着顾夜，一字一顿的说
“我干爹想让我跟他女儿一起出国，我妈不想让我去，她怕我不回来了”
“那你想去吗？”
“不想”
“那就不去”
蒋汜慢慢的讲着关于他干爹的事，顾夜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 ?
蒋汜三岁那年还不叫蒋汜，那个时候住在二姨妈唐萍家里，唐静每个月给唐萍支付几百块的费用作为报酬，突然有一天唐静告诉蒋汜给他找了个干爹，叫蒋宇，愿意每个月给一千块养他到大学毕业。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连名带姓一起改，唐静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第二天就去把名字改了带着蒋汜拜了四方认了这个干爹，从那以后蒋汜所有的费用都是蒋宇给的。包括六岁那年搬家也是蒋宇掏的修房子的钱唐静才能搬到德州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蒋汜从小就是一个非常听话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没有爸爸，知道妈妈很不容易，所以从来不敢提任何要求，从不索取任何东西。在他心里是真的感谢蒋宇的养育之恩。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一份合约
十岁那年蒋汜开始一个人生活，出于好奇他拿着钥匙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柜子，然后在一个布衣柜里翻出了那份合约，一份等于把他卖掉了的合约。上面写着蒋汜长大以后需要做的事，要给蒋宇和他的家人养老，甚至有一条是在必要的情况下要取蒋宇的女儿，那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干姐姐蒋清，如果违背了蒋宇的意愿，蒋宇可以随时收回这套由他出钱修建的房子，或者要求唐静偿还所有支出的钱。那时候蒋汜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善良都只是因为善良。蒋汜独自看完了那份合约后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今天。
? ?
顾夜听着蒋汜平静的讲着这些让他难受的事情，心里替他感到难过。可是除了难过他什么都帮不了他。
对于顾夜来说，这些事情仿佛像是一个故事一样，他想象不出小小的蒋汜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承担如此重大的心事。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引开话题
“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唐晚秋”
“怎么这么像女孩的名字”
“我也这么觉得”
“对了，今天周文强给汶珠表白了，你猜结果怎么样？”
“怎样？”
“被无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