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警校组的三堂会审
深夜, 连续两天鸡飞狗跳的周末进入尾声。
北川柊轻车熟路地溜出警校，根据监听到的江口清入住的医院地址悄悄摸了过去。
比白天安静不少的住院部大楼只有少量病房亮着寥落的灯光。
江口清病房门口倒是守着两名警员。
虽然已经确定江口清不是那个打电话威胁警方的人，但这次案件目前揭露出的最大动机, 就是江口清女儿因为没能及时接受治疗导致死亡，以及江口清妻子在试图举报宫川健二后失踪。
事实上, 北川柊已经查到了江口清的妻子被人杀害后埋尸的地点。
但那里的尸体也已经被江口清转移安葬。
江口清的动机太过充分, 就算他不是真正动手的人, 这个案件也肯定与他有很大的关联。警视厅不会放过他这里的线索。
北川柊没有惊动门口的警卫, 故技重施从窗口那里翻进了病房。
躺在床上的人身材干瘦，比他调查到的资料里的照片憔悴不少，此时虽然闭着眼睛, 但呼吸和心跳的节律能够听出是清醒状态。
江口清伤口的照片北川柊已经从警视厅内部系统查到了——只有一处，没有犹豫或纠结, 深度甚至刚好足够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却又不会致死。
对于能够快速死亡的自杀方式, 北川柊很多很多年前就花了很长时间特地研究过——那会儿他还有两个人格，主人格因为药物和催眠控制只能完全听命于组织的代号成员玛克，副人格一直在致力于寻找到方法杀死自己。
所以他知道, 割腕绝对是失败率相当高又很痛苦的方式之一。
就算最后成功了, 手腕上也会因为实施时的犹豫、疼痛, 找不准血管位置而留下很多深浅不一的伤口。
很显然，江口清不是自杀。
那只是江口清故意制造的不在场证明，也是他与真正的犯人为警方设下的诱饵和陷阱。
“你来了。”江口清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很轻, 似乎并不想惊动门口的警察。
一瞬间北川柊惊讶地发现, 江口清竟然真的心存死志——
那是一双完全被黑暗吞噬了的眼睛。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北川柊不想浪费时间与不相干的人虚与委蛇, 或者劳心费力从对方十句假话里掘地三尺找出半句真话, 所以他选择直接用同样攒到了100满点的催眠技能。
然后江口清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那位阁下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年龄也不知道。”
“因为他说会帮我杀死所有伤害了我女儿和妻子的人。”
“我感谢他。”
细微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江口清的催眠状态居然因为那道微弱的声响立刻解除了。
对于满点的催眠技能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除非有人在他之前用和他同样级别的催眠能力设置了解除催眠的特定条件。
而这个人很显然，就是这次炸-弹案的真正犯人。
犯人的催眠能力不在他之下，而且还很了解他。
是专门针对他的人吗？
这一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是因为他这一次布局的动作太大，被命运线提前察觉到了吗？
他们，会再一次死掉吗？
眼前那五个人死亡的场景再一次清晰起来，又或者说，其实那些幻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们是烙在他灵魂里的疤。
*
北川柊抢在炸弹爆炸前的最后几秒从窗口逃了出去。
解除催眠的瞬间，江口清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放松和满足的笑容。
他从枕头下面取出那只帮助他解除了催眠的手机，按亮屏幕，点开一张张散发着血腥与硝烟味道的图片——
里面是包括宫川健二在内，所有曾经主动参与人体器官交易的人员死去的照片，正中眉心的子弹。
警视厅那边的监听线路很快也收到了那些人在家中遭到枪杀的报警信息。
随后江口清手中的手机就传出了异样的响动——江口清背后的那个人，居然在那只手机里也安装了一枚小型炸弹。
有毒吧这人？炸-弹狂魔吗？
有完没完！
北川柊暂时无法确定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是为了灭江口清的口，还是也想顺便杀了他。
总之这个突然出现的不安定因素，必须尽快消除掉。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回到警校的宿舍门口。
门里传出五个人的呼吸声以及诸伏景光极轻的一句，“如果柊敢整晚都不回来，我明天一定会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健康的作息习惯。”
门把手处并不算复杂的门锁处还留有细微的撬锁划痕。
北川柊:……
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虽然很不想进门，但是越晚回去，就越会被一起秋后算账。
算了。
为了避免被那几个人看出什么问题，北川柊在进门前把体质属性上调到了65。
钥匙插入门锁的声响过后，屋内重回安静。
“欢迎回来。”诸伏景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明晃晃的凌晨3:17，“我记得你昨·晚·回宿舍的时候跟我说你累了，以前的那些事之后再找时间详细说？”
“hiro跟我们说了，你这不是第一次半夜离开警校宿舍。”降谷零神情严肃，“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健康的身体才是成功的基石。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总这样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
——这会儿不是你三点半睡五点起床的时候了？
北川柊好容易才把这句吐槽憋回去。
“好啦好啦，”原本坐在书桌上的萩原研二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抱住北川柊蹭了蹭，甚至还贴在他颈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推着他坐到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中间，在他自己的床铺上坐下。
“来吧柊酱，我们争取在早点名之前把所有事情说清楚。比如，先说说为什么你的衣领边上粘了一点黑色的烟灰，身上还有一股硝烟味儿？”
松田阵平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的幼驯染，但又很快被北川柊这只胡来的猫猫吸引走路注意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扯着北川柊的衣领衣袖，“我说，你这混蛋又瞒着我们偷偷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儿了？”
倚着衣柜的伊达航拍了拍炸毛的卷毛黑猫以作安抚，“先让北川自己说吧，我们要相信他——”说着伊达航郑重地望向北川柊，“你不会对我们说谎的，对吗？”
北川柊:……
虽然他确实准备坦白一部分真话来着……
“先从我们真正第一次认识彼此，成为朋友的那个周目开始说起吧。”北川柊棕色的眼眸里清晰的映出一张张满是关切和担忧的脸——不是照片里的他们，是真真正正鲜活的本人。
“是景光和零最先从抢劫犯手里救下了我，”北川柊露出有点怀念的神色，“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好厉害啊，还没有正式成为警察，却已经十分有优秀警察的样子了。”
不像他，明明也参加过组织的各种体能和枪械训练，却还比不上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两人的警惕性高。
虽然是因为副人格完全没有主人格接受训练的记忆，但废柴就是废柴，他不会为自己的平庸和无能找借口。
北川柊略过大多数自己曾经遇到的危险，获得的荣誉，遭受的折磨和苦难，重点讲了讲五个人对自己的帮助和照顾，还有他们之后一定会经历的那五个死亡节点。
“只有零的死劫有点奇怪，”北川柊挑了降谷零7个不同的死亡方式和时间点讲给另外五个人，“之前的7个周目里，除了第一个周目零是因为救我而死之外，之后每一次的死亡原因、时间、地点等等都差异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在里面——说不定大家一起活下来的关键点就在零的身上。”
其余四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降谷零身上。
降谷零:……
压力山大。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避开你们几个的，”北川柊解释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在另外五人面前故意装的很冷淡，“因为你们几个原本的命运不会这么波折，都是因为认识了我，被我的命运线所影响，所以才会——”
“这个垃圾命运线，以及我们五个是被你命运线连累的狗屁理论，是那个混球跟你说的？”松田隐隐压抑着怒气打断北川柊，一手捏着拳头，指关节咔咔地响。
“让他出来跟我们几个认识认识呗，放心，我不会打死他。”
“就是跟我绑定，帮助我回到过去的时间点的那个系统，我之所以能够在警校里成绩超过零，完全是倚仗着跟系统兑换来的技能。”
“抱歉啊零，因为我作弊把你的第一抢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降谷零看起来反而更加生气。
“什么叫作弊？那个系统听起来就是个奸商，你能从那个系统手里赢得全满分的属性点靠的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不是吗？而且那些技能也不是系统直接给你的，都是你自己勤加练习才彻底掌握的不是吗？怎么就叫作弊了？”
“倒是你一个人为了救我们五个，偷偷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努力了那么多年，我们才应该赶紧抓紧一切时间，赶紧追上你，别给你拖后腿才对。”
“你刚刚只一个劲儿说我们几个怎样优秀，第一个周目的你一无是处，可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样的我们，为什么愿意和这样的你做朋友。我又为什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把你从那个组织里救出来？”
“警校每一期多少成功毕业的警察？为什么是我们六个成为无话不说的生死之交？你又把我们的友谊当成了什么？”
“柊酱，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萩原研二微微下垂的眼角此时居然显得有些难过，“你好像特别地——看轻自己。”
甚至已经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是不是那个系统，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对你做了什么？”
是系统吗？
北川柊不知道。
尽管他现在已经找回了自己10岁以前的完整记忆，但那个组织，或者说玛克那个人渣给他带来的影响似乎还是没能完全摆脱掉。
除了5岁前还在父母身边的那几年，无论是5-10岁作为实验体，还是10岁以后一边继续被玛克做实验一边接受组织安排的训练，他得到的评价似乎一直都是——失败品，废物，没用的垃圾，智商远低于预期水平，能力太差无法进入行动组，居然需要熬夜学习才能够拿到年纪第一的笨蛋……
更不要说没有外人的时候，玛克几乎只用各种辱骂的词汇代替他那个登记在户籍里的名字。
即便经历过九个世界，曾经在谈笑间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几乎掌握了组织所有重要的机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让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堕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但在潜意识的认知里，他似乎还是那个在组织的药物和催眠作用下，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选择的傀儡木偶，一无是处的实验体，只会给人带来灾祸的扫把星。
一个不该存在的人。